第二章

    闫秀青的母亲叫崔有爱。她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她高中毕业的那年冬天就嫁给了井底村的闫保平。闫保平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他的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个他这个儿子，他小时候又体弱多病，所以取名保平，希望能保他平安。全家就供了他一个人上到高中。

    闫秀青慢腾腾的从家出来，弟弟妹妹们早就不见了人影儿了。她一个人站在大槐树下抬头看，转一圈看到的都是山。高高的山，蓝蓝的天。仿佛天就像一个大井盖儿，盖在山顶上。

    这条马路把井底村一分为二。马路上面住着几户人家，都是依山而打的窑洞。马路下面住着的都是这几年新盖的平房。那些平房紧挨着他们的庄稼地，每家院子里都种着蔬菜，有的院子里还有几棵树，有枣树，李子树，桃树，还有苹果树，杏树。绿油油的一大片。美的就像一幅幅油画。和闫保平家院子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的是村支书郝冯全家的房子。枣红色的铁大门，高高的院墙，墙砖刷成了暖黄色，一排青色的平房。院子里空间也很大，整齐的种着各种蔬菜。

    以前郝冯全家也是和闫保平家一样住在马路上面的窑洞里。这是郝世娇六岁的时候他们家才盖的新房子。郝冯全家还住窑洞里的时候，崔有爱就经常会去他家串门，找郝世娇的母亲娜娜聊天。每年到了秋收的时候，崔有爱和闫保平会一起去郝冯全家地里帮忙收秋。闫秀青和郝世娇同岁，自从郝世娇家搬到新房子里后，她天天吃完了饭就去郝世娇家找她一起玩儿。她们两个人用石头或是土疙瘩在郝世娇家院子里画些格子，然后两个人玩一种叫跳房子的游戏。郝冯全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他不苟言笑，脾气暴躁，他说话声音很高，听着就像吵架。但是，他对她的女儿总是和颜悦色。闫秀青和郝世娇在她家院里的土地面上画格子玩跳房子的游戏时，那干净平整的地面被她们画的乱七八糟，都是碎土屑。但是，郝冯全从来没有说过她们两个一次。她们两个也在秀青家院里画过格子，闫保平在郝世娇走了以后，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骂秀青“你妈的，你明天吃了饭就给我滚出去，你看你把院里画成什么样了？”。

    此刻，闫秀青望着郝世娇家的院子发呆。她今天上午没去找郝世娇玩。因为昨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郝世娇家院子里，闫秀青和郝世娇在玩跳房子，崔有爱和娜娜两个人坐着小马扎在院子里聊天。她对着娜娜说:“你家娇娇真是越长越漂亮啊，你看我家秀青，越长越丑，哎”。娜娜说:“你一天可别再胡说了，秀青哪里丑了，就是瘦小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现在是还小，等到时候就长开了”。崔有爱说:“都随他爸，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变模样。还是你命好，又会生，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哎，你看我就为了生个将来能给我们养老的儿子，一下又多生了两个姑娘”。娜娜说:“你可别这么说，你三个姑娘，到时候等着享姑娘们的福吧。你看麦香，三个儿子一个姑娘。一天到晚不闲着，种着那么多地，家里还养着猪呀，鸡呀的。家里地里忙，能累个半死。你家就那二亩地，又不养牲畜，你知足吧”。崔有爱从郝世娇家回来后，就厌恶的看着闫秀青，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说:“吃，吃，吃，我看你就是个吃才。你看看你长这死样子，能丑死个人，你再看人家世娇，越长越好看，像画儿上画的一样。我看见你们俩在一起，我就没胃口，你以后别去找世娇玩了！”。闫保平翻起白眼斜了闫秀青一眼也说到:“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饭桶一个！”。闫秀青或许还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也不知道自尊是个什么东西。她还分不清美丑。她还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呢。也没有照过一张照片。她仍旧低着头默默的吃着饭。

    今天早上吃过饭，闫秀青就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小河边玩去了。弟弟妹妹们在玩过家家的小孩子玩的把戏，她并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感觉一上午过得很慢。弟弟妹妹们也不愿意和她这个大姐一起玩。这不，吃过中午饭，都麻溜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大槐树下发呆。

    一阵“滋滋滋”的电锯声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那是闫秀青的叔叔闫保强开始干活了。他是一个木匠。他是一个勤劳的木匠，他也是一个农民，他还是一个勤劳的农民。闫秀青的婶子就是麦香，她是一个勤劳的母亲。她不爱说话，几乎没有和村子里的中年妇女们坐在一起家长里短过。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她总是忙忙碌碌，整天都有干不完的活。闫秀青也不爱说话，她最喜欢去她麦香婶子家里去。

    闫秀青朝麦香婶子家走去。沿着大槐树后面的另一条小土路往她们家窑洞后面的半山上走。这条小土路经过她家窑洞顶上，只通往一家就是她叔叔家。闫宝强家也是木大门，土墙。一走进大门，她就看到叔叔家大儿子小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站在大门口的猪圈边上。麦香婶子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儿小杰站在叔叔做木工活的那个窑洞门口。麦香婶子面带微笑对着秀青说:“秀青，你吃饭了吗？”。秀青说:“吃了，婶子，小宁怎么了站在这里？”。麦香婶子“嘿嘿”笑了一声说:“小宁调皮，你叔叔不让他们几个去木工房里玩，他偷偷溜进去了，你叔叔罚他呢，让他晒会太阳”。闫宝强从木工房出来看着秀青说:“你妈今天怎么做饭早了？你吃饱了吗？锅里还有你婶子中午做的汤面条，你去吃了吧”。秀青说:“我吃饱了，叔叔，不吃了”。闫宝强又笑着说:“这个小兔崽子，不管管是越来越大胆了，木工房又是钉子又是刀片，多危险啊”。麦香婶子也笑着说:“小宁知道错了，你都让他站太阳底下半个时辰了，一会再把他晒坏了”。闫小宁扭过头看了看他父亲的脸，就笑着跑了。

    闫宝强回到木工房继续干活去了。麦香婶子把小杰放到另一个窑洞里面的炕上，出去院里喂猪去了。留下秀青看着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