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天地恸哭。俗话说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周褒两军鏖战三日,褒主帅姒琸身染恶疾,无法再以常态指战,使得周六殷八二师一路西进,褒军屡屡受挫,直直退至河东。然而有传闻说褒军之中,得一不世出高人指点,虽失地界,而损兵未有大数。
周军参谋大帐似乎重整过,一反首战之势,不急于对垒,而是在周旋之中等待时机一举反冲,对这剩下的五千褒军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往往只能被逼向西退守。
人定降至,风失语、鸟无声,只闻潺潺流水鸣溅溅。姒琸登上望军台,看看东方周军扎营处,火光阑珊,与身后的褒城灯火相当,不禁叹息。
“天不遂人愿,此役皆输于我,连来犯之军有多少都没弄清。”
“徒儿何须此言,为师看来,不过是天命罢了,说句不中听的,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四更。”苏乾捋了捋胡子,“我早知如此,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徒儿你想去以力抗天,自然有反噬,为师教你的东西你还是没有真正学会啊。”
“唉,学会了又如何,师父你仙风道骨来去无踪自然是看得开,而我,身后就是褒城,里面有我的人民、我的家、我的妻女。怎么可能放得下……”
说到这,姒琸想到了什么,扶着扶手费力地挪下望台,唤来左右,“你们两个,快去我府中,告诉姒苑,带上欢儿,速速收拾行囊,带些盘缠,去南湖梨树湾熊府,就说是我姒琸家眷,熊大夫会保着她们。还有,差人传褒蕴、姒弘二人来此,说我有战事安排。”
还在台上的苏乾闻听此言,抿嘴而笑。
这是要来硬的,想逞英雄,还有,你那宝贝疙瘩……恐怕不在姒府之中。
苏乾居高临下看了看旁边何崇瑾行营,门帘开了一条小缝,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偷看着姒琸,丝毫没发现台上的老人。
“崇瑾哥哥,坏事了坏事了!”姒欢拉上帘子火急火燎地回头低声喊。
“怎么?琸公发现你了?!”崇瑾合上卷简,汗毛都立了起来。
“没有没有,但是爹爹他差人去府中了,到时娘亲那里肯定会露馅的,你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姒欢焦急地搓着小手,踱着步子没头苍蝇似的在营中乱转。
崇瑾一听,完蛋,现在琸公就在外面,根本没法往回赶。
“没办法,你只能硬着头皮藏下去了……”
两人束手无策之时,听见外面吵闹,连忙齐齐拨开帐帘去看。只见褒蕴姒弘两人被绑了起来,周围一圈甲士。
“姑父,这是何意??”褒蕴眼中闪着怒气。
姒琸摆摆手,“没什么意思,只是请你二人暂去别的地方避一下而已。”
“姑父好意心领了,但在下一贯奉行吾父之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这种事交给我们,不用你们这年轻人操心。”姒琸说着,看向周围甲士,“你们,带他俩去我嘱咐过的那个地方。路中若是有半点闪失,就都别活了!”
“姑父!!父亲被押天牢,我这独子当领大权,带褒人拼死一战,姑父你是国公,在这战场中是臣!我现在不准你这样做!”褒蕴挣扎着,狠狠撞向来拿自己的甲士。“滚开!你们这是谋反!”
“够了!”姒琸眉毛竖了起来,“你还知道你是独子!”
“你知道当初褒珦临走时是跟我怎么说的吗!”姒琸大喘着气,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还是颤抖着上前揪住了褒蕴的胸襟。“你爹在朝中一直是直言进谏,引得上面颇为不满,他最后一次前去面圣时跟我说……‘姒琸,朝中密友偷偷差人来报,说朝廷可能要对我动手了,如有不测,望君可保犬子无恙’。”
褒蕴直勾勾瞪着姒琸,“那也没有临阵而逃的国君,后人提及,怕是要被耻笑千年!我两家都会留下个骂名,我知道姑父你容易被私情动摇,但是这次,关乎百姓,关乎褒姒二家千秋万代的名誉。”
姒琸闻言,手中更加发力:“你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这是最后一战了,身后就是褒城,退无可退!所以今夜我便带军袭入周军大营,直取虢鼓首级,不成功便成仁!绝不会看着我的侄子儿子白白送死!”
两旁甲士皆不敢动,褒蕴逼上前来,“姑父,亲自上阵?去送死??你想让姒欢,让姒弘,让你侄子永远背负个骂名吗?!一提姒家、褒家,就有人会说,哦,这都是怯战之辈,扔下身后城池百姓,让国公一人死战,自己独自出逃。”
“怎样,觉得好听吗?后辈还能抬着头做人吗?怕都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一旁的姒弘也上前,“父亲,我知你为我们考虑,但是这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活得再久又如何,还能比得上那千年王八吗?背上背着的骂名,倒是千古不散,沦为街头笑柄闲谈,与其这样被人调侃,还不如当下自我了断!!”
姒琸听罢,沉默不语,望军台上的苏乾拄着栏杆突然发话,“徒儿啊,不用做得这么绝,不光这两个毛头小子有这样的想法,你那宝贝疙瘩,怕是也想如此啊。”说罢,看向何崇瑾的行帐。
姒琸等人不解,顺着苏乾的目光纷纷看向崇瑾的行营。
姒琸心慌了一下,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慢慢挪步到帐前,思索一会儿,伸手要去拉开帘子。
突然一匹快马冲来,跳下一人,正是之前被遣去姒府报信的其中一位。
“禀国公,夫人说……下人有意瞒报…昨日发现小姐…呃,不见了……已经寻找两日了。”
姒琸心脏漏了一拍,伸手猛的掀开帐帘,只见一人端坐帐中,头贴在桌子上,好似在熟睡,腿上还缠着绷带,正是何崇瑾。
闪身进了屋子,左瞧瞧右看看,好像没什么异样,然而抬头却发现了行帐另一侧被扯动的后帐帘。
姒琸暗道不好,不顾胸口疼痛,疾冲了过去,只见一匹白色的马飞驰而去。上面的人,身着青衣青裙,戴着绢笠,那娇小的体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军人!
姒琸怒目圆瞪,一把薅起何崇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却发现何崇瑾脖子上的红印子……是被打了迷走穴昏过去了……
拳头最终还是没落下去。
“来人!来人!!给我捉住前面骑白马的!那是姒府小姐!!!”
一声怒吼贯彻三军,睡着的也被吓醒了,只是这一嗓子,姒琸动了中气,腹部像是被狠狠撕开,疼得瘫坐地上。
马蹄声、叫喊声大作,整个褒军阵地乱了套。
白色的骏马穿梭营中,像是道明耀的闪电游走在夜雨之中,休憩的士兵们刚提上缰绳就看见一袭青衣跃过身畔,蹬腿上马时只看得到一缕灰尘。
这速度,褒骑的高头河曲也只能望其项背,硬着头皮去追,却发现渐渐临近周军大营。
看似宁静的周军阵地,猛然飞出一支响箭,紧接着就是乱箭齐发,骑兵和姒欢之间距离本就很长,这样一来,更是被隔在了外面。
“撤!快撤!”骑长大喊着,再不走真就成筛子了。
“可是……小姐还……”
“不能追了!再追这点骑兵全折了!”
白马头上顶着一簇红毛,打着响鼻,直直冲进周军阵地,却没见半分阻拦。士兵站立两旁,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像是在迎接姒欢一样。
姒欢哭得梨花带雨,手脚冰凉,拽着缰绳的手早已失去了知觉,天上适时地飘起了雨点,淋湿了二月雪的鬃毛,也湿了姒欢的肩背。
二月雪带着姒欢畅通无阻一路冲至一座华丽的行营跟前,这座行营和旁边的都不一样,简直像是个小宫殿,灯火通明,还隐隐传出艺女唱曲的声音,这样一座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
姒欢失魂落魄地跳下马,好像冥冥中跟着指引向前走去,两旁甲士端站不动,好像把姒欢当成了自己人一。,姒欢肩膀一耸一耸地挪步,这一步步沉重得要命,像是双脚坠上了秤砣,小小的啜泣声一下下地牵动着军士的耳膜,令人怜惜不已。
走到帐前,有人提起帐帘,意思很明显:欢迎入内……
几位歌伎跳着美艳的舞蹈,唱着婉转的歌,和湿淋淋抹着眼泪的姒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啪啪”不知谁拍了几下掌,歌伎们乖乖散去,偌大的行帐只剩姒欢的哽咽声,突兀得很。
“抬头,让我看看。”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像只熟睡了一整天的猫伸懒腰哼唧的声音。
姒欢没有动静,还是低着脑袋,只是停下了啜泣声,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
“我叫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声音有些愠怒起来。
发现姒欢还是像没听到一样,脚步声紧接着衣服和毯子的摩擦声传来。一双手从绢笠下探进来,准确地捉住了姒欢的小下巴,一发力,姒欢和来者大眼瞪小眼。
离得太近了,姒欢嘟着嘴,看到一双眼睛黑洞洞的,仿佛能看穿人心,洞察姒欢潜藏心底的思绪,却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嘶!当真是标志得很,虽稚嫩了些,但是苍极那小子真的没骗我……”黑袍男子抽了口凉气。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姒欢反手拔出背上的臾彩剑,一招舞袖断水横着斩了过去,捏着下巴的大手飞速抽了回去,闪身撤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今天我死也要拉着你陪葬!!”姒欢咬着银牙,抬手又是一剑劈出。
对方旋闪半圈,又贴了上来。
太快了……太快了,只能看得到黑色的衣角在眼前飘飞。
姒欢怒上心头,手腕翻扭,连刺出四五剑,全被一一躲过,根本伤不到人丝毫。
“又没砍中,你这剑法跟谁学的?邻村顽童?”
姒欢差点气吐血,焦急又愤恨,失了章法还不依不饶又是一顿乱斩。突然两刀斧手从身后左右一挑,臾彩剑飞出,狠狠扎在了支帐的大柱上。姒欢感觉手腕发麻,拇指像是折断了一般疼得直抽凉气,没来得及挥拳,脊背一凉,两片斧板交叉着架在了脖子上,重重一按,姒欢受不得这重量直直跪趴在地毯上,双手紧紧撑着,想奋力抵抗这力道,不让自己显得多么难堪。
绢笠被掀飞,“这么凶啊?现在我们能好好谈一谈了吗?”这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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