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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廷的深院高墙里,看不到俗世小民的悲欢。
花月春风,几曾识干戈?汴京梦残,往事成空。
靖康的风雪,将他卷入最寒最冷的冬天。皇子皇孙,瞬间即为阶下囚。脱去锦衣玉袍,是官家,也是父亲;是王爷,也是儿子。
城破之日,他也只是一个大宋的子民啊。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那不仅仅是屈辱,是生和死;是亡国之恨,更是家破之痛。
赵榛望着老人,不觉亦是泪流满面。
金人住进了镇子,还在几个路口派了兵士,设卡盘问过往行人。
金兵三个一组五个一队的,在镇子上挨家挨户搜查。看了东西就抢,闹得镇子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即使白天街上也罕有人过。
员外对人只说是自家外甥,逃难至此,金兵倒也未详加追究。
赵榛只能待在崔员外家里,天黑后再出门透透气。
崔樱倒是乐不开支,每日缠着赵榛问这问那,还和小怪玩得不亦乐乎。
望着院子里枣树上方那一片瓦蓝的天,赵榛多想变成自由的云朵。
他是赵氏子孙,是男儿,国难当头,他应当像自己的子民一样去拼杀,决不能做一个懦夫和看客。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九哥,召集军兵,击退金人,恢复宋氏江山。
过了几日,镇子里渐渐平静下来。
听说金人并没有找到什么叛逆,倒是抢了不少牛羊,宰了架在火上烤。一时间,街头巷尾都飘着烧烤的味道。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买卖铺户也慢慢开了张,不过路口的守卫还在。镇子里的人也不再那么害怕金兵了。偶尔,还有人站在街边的柳树下,和守卫的金兵搭上几句话。
北方天时,秋老虎依然炎威。
崔家大院的前面,穿过一片竹林,有一个很大很深的池塘。一条小溪注入,塘水很是清澈,鱼儿在水草间来去自如。
一日,天气大热。
赵榛无事,告了王公和员外,抱着小怪出了院门。
烈日当头,秋天的阳光依然火辣辣的。竹林里,还能听到阵阵蝉鸣。
走到池塘边,吃了一惊。原来两个金兵脱得赤条条的,正在池塘里,衣服胡乱堆放在塘边的草地上。赵榛赶忙闪身躲进了旁边的高草中。
团团的热气包围,草丛里闷得像蒸笼。不知名的小飞虫,在脸上、身上爬来爬去,痒痒的。
透过密密的蒿草望去,那两个金兵黝黑发亮的身子在水里翻腾着,像两条巨大的黑鱼。一个金兵已经游到了池塘的另一边,另一个还在离塘边不远的的水里,用手往身上泼着水。
赵榛心里一动,拍拍小怪的小脑袋,又指指草地上金兵的衣服。
小怪竟是心领神会,蹦跳了几下,就到了那堆衣服跟前。伸出长臂,胡乱抓了几件,往回便走。
那金兵正自洗的高兴,无意间一抬眼,忽然看见一只小赤猴,正拖着自己的衣服往深草里走,很是吃了一惊。一边叫喊着,一边上了岸,摇摇晃晃地追了过来。
小怪将衣服丢弃草边,一下就消失在草丛中不见。
那金兵追得匆忙,似乎扭伤了脚,骂骂咧咧捡起衣服,犹自怒气未消。
抬头看见那只讨厌的小猴子,还在一棵歪脖柳树上朝他挤眉弄眼,气又来了。不顾地上的碎石乱草,又追了过去。
不提防赵榛从草丛中猛然伸出一脚,那金兵赤裸的庞大身躯轰然向前倒下,头正磕在凸出草地的一块尖石上,一股鲜血涌出,那金兵哼也没哼一声,便死去了。
池塘里的金兵听到了动静,往这边张望着。只见乱草摇风,全然没有同伴的身影,很是疑惑,便扑腾着水花朝岸边游来。
赵榛随手捡了一块大石,从深草中接近了池塘。
水边一小片青苇,高高挺出水面。赵榛看那金兵已然到了塘边,正双手攀着一块青石欲爬上草地来。
赵榛一跃而出,那金兵尚自惊愕,一块大石已击中面门。
他双手一松,身子后仰,倒在了水中。
赵榛随即跳入池塘。那金兵被打得鼻梁登时断裂,几欲晕厥,双手勉强捂着脸,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兀自痛的乱叫。
一片鲜红在水面散开,像朵朵桃花泼洒在宣纸上。
赵榛一把抓住金兵的辫发,死掐着脖子,将他按入水中。
金兵的头乱摆,拼命挣扎,咕嘟嘟接连喝了好几大口水,腿仍在不停扑腾。
忙乱中,金兵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赵榛的衣袖。虽神智已近乎不清醒,可气力仍然很大,赵榛猛力撕扯了几下,都未挣脱开。赵榛只好拖了那金兵,一起向水下潜去。
很快,脚触到了塘底的淤泥和乱石,那金兵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抓着赵榛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赵榛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
阵阵荷叶的清香,随着凉风悠悠而来。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无数条小金鱼在追逐。
再看那金兵,面朝下浸在水里,双手双脚张开浮在水面,像是静静酣睡。浑浊的泥水从塘底涌上来,残叶腐枝飘在身下。
赵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把金兵的尸体拖上岸,忽听得传来阵阵马蹄声。
透过摇曳的高草望去,一对金兵,大约有七八人,正超池塘边驰来。
赵榛大吃一惊。他自己倒是可以跑掉,可尸体来不及掩埋,一旦被金人发现,镇子上的人可要遭殃了。看着水面的尸体,正自着急,心里忽然一动,有了主意。
赵榛浸入水中,将身子来到尸体下。仰面朝天,与那金兵脸对脸,双手抓了金兵的胳膊,双脚别住金兵的双脚,然后四肢滑动,拍击着水花,那金兵的尸体随着赵榛向前游去。
等那一队金兵赶到塘边时,赵榛已然到了水塘中央,离草地越去越远。
几匹马立在塘边,打着响鼻。那几个金兵看看草地上乱放着的衣服,又望望在水塘中自在游水的金兵,说笑着调转马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