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愿。”
郑易长叹一声:“小的知道殿下的苦衷,也分得出轻重。你是国事,我是家仇。”
说罢,手拍着桌子,望向完颜永。
完颜永的身子一哆嗦,慌忙低下头去。
只听郑易声音含悲:“你这狗贼!我儿虽非你杀,却因你而死。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俯下身去,喝了半碗酒,眼睛赤红,已是半醉,手指着完颜永:“姑且让你这狗贼多活几日!”
完颜永捧着酒碗,抖抖索索站起来,碗中的酒已撒去一小半。
他的脸朝向郑易,颤声说道:“都是小王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还请兄台饶过小王这一回!多少银子,说个数,小王一旦回去,一两不少给你!”
郑易气得转过头,不去理他。
完颜永登时急了,赶忙说道:“到了临安,马上给!到临安!”
郑易这才转回头来,哼了一声:“多少银子,能买的回我女儿的性命?”
说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潮润黑红,口中吐出浓浓的酒气:“我那孩儿去了,我在世上也没什么牵挂了,可以去了!哈哈哈!”
郑易忽然大笑起来。
众人都放下了酒碗,均觉此语不祥,一起惊异地望向他。
郑易摇晃着身子,伸手抓起桌边的酒坛,又满满地倒了一碗。眼中热泪滚滚,语声哽咽。
小七怫然,放下酒碗,说道:“你这是哪里话来?谁人不想活着,你倒好,偏偏句句是个死字!”
郑易凄然一笑:“七爷骂的是。小的随宋头领到楚州,本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料奸人还不放过梁山众兄弟,定要斩尽杀绝才甘心。心寒啊,心寒!”
“如今金人来了,官家就知道议和。不顾北方百姓死活,连东京都不想要了。议和,议和,议的鸟和!”郑易口出粗话。
小七哈哈大笑:“议和,招安,一样的下场!当年老子就看不惯,招的鸟安!只是把众兄弟的脖子往刀上架,任人家砍杀!”
看着完颜永,说道:“以为议和金人就会罢休,一样的妄想!”
“这个世道,还是死了的好!”郑易语出惊人。
完颜永早坐了回去,低头不语。
郑易的手有些端不住酒碗,身子东倒西歪的。方圆站起身来,想搀扶他。
郑易的胳膊向后一推,大声说道:“别管我,我没醉!”
方圆尴尬地缩回手,笑笑,说道:“郑兄还是少喝点吧!”
郑易眼睛迷离,不住地打着酒嗝,脑袋在桌上前后晃动。
他看着赵榛,说道:“我没喝多!殿下定要记得答应小的的话,早晚要杀了这个金狗,替我儿报仇!”
赵榛缓缓喝完碗中的酒,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郑易脑袋一歪,已倒在桌上。
酒碗跌落在船板,杯盘中的菜蔬撒了一桌。
月亮从树梢慢慢升到头顶。
银色的光辉洒在水面上,照得船头一片水光明亮。
完颜永仰起头,呆呆地盯着夜空,眼中不知是喜还是悲。
夜,渐渐深了。
满天的星星落在河中,像无数只睡不着的眼睛。
船儿随波轻轻摇晃。
岸上的草丛中,传来密密的虫鸣声。
一切都在酣睡中。
忽然,从船舱里跌跌撞撞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脚下虽然不稳,却走得很是小心,边走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走到船板上,脚步踉跄。两手扶着船舷,将头伸向河中,对着水面“哇哇”张口大吐。
吐了半天,直起身来,手扶在腰间,慢慢地坐下。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莹莹的一丝闪亮,竟是满脸的泪水。
他静静地凝视着岸上黑沉沉的树影,口中发出阵阵叹息。
过了好久,才慢慢站起来。佝偻的身影落在船板上,像雕刻一般,动也不动。
风吹动他凌乱的头发,满船的月光水一样浮动。
夜,更深了。
他终于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船头。
一团乌云遮住了半轮残月,船头浸在一片朦胧的暗黑里。
他的脸上现出几丝苦涩的笑意,身子向前一歪,掉入了河中。
“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一股浪花,很快波平浪静。
一河的月光,微微荡漾。
天亮的时候,方圆在河中发现了郑易的尸首。
他静静地漂浮在水中,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众人默默无语,赵榛的眼中热泪滚烫。只有完颜永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黎明的河风吹在身上,阵阵生寒。
夏日即将过去,江南秋至。
前路像早晨的雾一样弥漫。
在不知道的前方,等待赵榛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