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很轻,可沾了水却变湿沉,冬日的衣服累赘,像是吸饱水的海绵,被主人不耐地剥离。
不愧是最优级的『药』,蔺绥在冷水里有些神智恍惚地想,他的额头贴在黑瓷质地的墙砖上,垂着眸看着自己,将手覆在上。
做戏要做全套,其实这才是演戏的最高境界不是吗,不和场外的观众产生交互,注视的人自然共情。
燕秦仿若魔怔似的站在原地,理智告诉他他此刻应该退离,就像是蔺绥最初呵斥命令的那般,但那声音太微弱,便被洪流似的庞杂的念想给冲垮。
淅沥沥的水声不停歇,地的水流争先恐后地朝着凹陷处的地漏而去,『潮』湿冰凉。
淋浴间的没来及合上,静静地伫立着隔两个世界。
燕秦打消了为蔺绥请私人医生的想法,他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唯一熟知的人正在楼下的杀青宴里喝酒。
他不敢贸然,也不愿有人再看见此刻的场景。
水珠从蔺绥低垂着的睫『毛』上坠落,一滴一滴仓促着急,像一场小雨,落在了燕秦的心里。
燕秦不敢贸然向前,担忧蔺绥发觉他并未离开,而后被驱逐,连静默注视的资格都取消,但他也不能如此袖手旁观,冲冷水的时间太长,在这寒凉的冬季,身体会吃不消。
原本透着红的庞经有些发白,但那双唇还是格外殷红,像湿漉漉的水妖。
青年的动作似乎有些吃了,仿佛连自己的都握不住。
手指修长,被淡红与青筋相衬,越发白皙如玉。
那样颓靡,那样惹人怜惜。
燕秦关掉了水,被还在挣扎中的人冷睨了一。
高傲又脆弱,荼蘼又好似即将凋零。
“别碰我。”
他的声音低哑,可缠绕上脖颈的手臂却收紧,像是朝着漫天枯草丢下一抹火焰,瞬间草屑灰尘迸发。
人类无法拒绝自己的最深的渴望,那是永恒的本能。
旧历二月二八日晚,停歇了几天的雪又开始飘落。
蔺绥冷的厉害,又热的难捱。
燕秦的体温很高,烫的惊人。
二九日,雪。
屋外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白皙柔软,其中几枝红梅横斜,漂亮又无端缠绵。
燕秦心里记下那不知名的作恶的人,这不知是什么『药』,竟然如此折磨人。
蔺绥昏睡了一会儿醒后勉强吃了些东西,唇又贴在了燕秦的颊上。
他是被高热温暖的蛇,盘踞在饲主的周身,汲取着他的量。
前台会在每天的中午二拨通内线询问客人是否需要续住,燕秦来及仓促回答一个字,那电话便被人扯断砸在了地上。
失了理智的青年阴鸷脾气越发不遮掩,透着足的戾气。
燕秦却觉他这样可爱『迷』人,并未察觉到这想法的无可救『药』。
了二九日,便是大年三,当晚是除夕。
街道两旁寥落冷清,这一带是商业圈,临近年,绝大多数店铺都打烊,以往人来人往的景象不在,有几个路人偶尔踏厚雪,留下一串脚印。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铃声,震动不休。
背靠在落地床上的青年拉回前人的注,昳丽的庞上透着烦躁。
“蔺绥,是你的手机。”
燕秦的声音低哑,有些无奈地说。
青年的眉有着瞬间的空茫,而后清明了不少,拧着眉推开他了去。
手机被丢在了浴室里,蔺绥从衣服里翻找到,看见了来电显示。
“喂,妈。”
他的嗓子哑的怪异,让那边的人着急。
“怎么了宝贝,生病了吗,今天三了怎么还没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呢,你经纪人说你两天前就杀青了呀,怎么还没到家呢?”
“有,不回去了,初一回去。”
蔺绥含糊不清地说,『舔』了『舔』唇上咬出来的血痂。
那边的人还在嘱咐些什么,蔺绥经有些听不大清了。
“嗯,发烧……吃『药』了。”
“不接我。”
“我睡了。”
电话被挂断,蔺绥趴在了盥洗台上,懒声道:“燕秦,滚来。”
手机孤零零地躺在盥洗台的凹陷里,自动除雾的镜诚实地映照这个人间。
三晚,除夕夜。
了零,就是新年。
燕秦在家人去世后,第一次和人一起守岁。
不从另一种层来说,他的确是一个人在‘守岁’。
对燕秦来说,这是个特别的新年。
抛却任何想法,昏昏聩聩,从灵魂深处外溢的安然与幸福。
怀中温软,胜整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