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罗松溪沉默地走进了赌场的大门。
大门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门外是吉尔斯都云淡风轻的静谧之仲夏,而一走进门,便是一股带着亢奋、紧张、期待、不顾一切等等混杂情绪的喧闹声铺面而来,宛如置身于一个歇斯底里的世界。
唯有罗松溪沉默地领着五名海盗往赌场深处走去,仿佛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赌场内部,冰魔法辅助法阵带来的清凉被清风术从无数条管道缓缓送出,令这里在炎夏中仍保持着最宜人的温度。但汗水仍然从罗松溪的鼻尖和额角不断沁出。
他的左手边是一张轮盘赌的赌桌,一名满脸倦容的眼镜男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他看上去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手上是厚厚一沓记录纸,不仅每一局都认真记录下开出的点数,甚至统计了几十局开出的点数在轮盘上位置分布、单双、红黑、大小、奇偶出现的比例。明显是一个自以为能摸清赌局规律的计算派。
罗松溪走过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押了重注在1到12区间,又在红色、偶数上投下注,最后又投了一连串单个的小数字。
他是一个平静的赌客,轮盘转动之时,只是一声不响捏紧了拳头,并伸长的脖颈,他的平静带动了同桌的赌客,大家都不声不响,一齐伸长了脖颈,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罗松溪的目光扫向了转动的轮盘,轮盘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立柱,立柱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频率高速振动着,形成一个笼罩着整台赌桌的高频声场,这就是精神力干扰仪。
罗松溪不敢分出一缕精神力去试探这个干扰仪的强度,他怕一有动作,身后的大洛尔就会有所察觉,他只能在心里跟77做着无声的交流。
“这样的干扰仪,能不能屏蔽掉大洛尔的精神力?”
“无法计算。”77回答道。
轮盘终于结束转动,小球落在“0”的凹槽里,通杀。
眼镜男缩回脖颈,默默地在纸上记下一个“0”。
赌桌上无法计算,只有运气。
或许是这一个通杀令罗松溪改变了目标,他继续朝前走去。
这里已经赌场大厅的核心区域。
一台台更大的赌桌铺满了整个视野,被水晶元素灯照得一片金光灿烂。在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
两枚绛红的筹码轻飘飘地落在赌桌绿颜色的绒布桌面上,2个第纳尔,只是这张大厅里最普通的百家乐赌桌的最低投注额,却可以在吉尔斯都买到20份盐焗鸡饭、50个面包或者100个蛋挞,如今它却在赌桌上垒满的黑色10第纳尔筹码和灰色20第纳尔筹码堆里,显得毫不起眼。
荷官扬起双手,在赌桌上方轻抚,示意赌客买定离手,一个花白头发、面孔黝黑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将一摞灰色筹码恶狠狠地码在了庄位上面。
百家乐是一千多年前大文豪卡斯特·林发明的赌法。虽豪当年为什么会去研究赌博,但规则简单、气氛简单的百家乐,已经成为人类大陆的赌场里最最常见的赌法。
这张赌桌正是当下大厅里最火爆的桌子之一,之前荷官已经连开了十多把长闲,赢的人赢得狠,输的人输得凶,进入状态的赌客们每轮都会发出响亮的欢呼或怒骂,火爆的气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赌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后排的人要押注只能艰难地伸一只手进来。
中年女荷官从牌匣里抹出四张牌,两张放在闲位,两张放在庄位,然后将闲位的牌掷给一名衣襟敞开着的大块头——他这局押闲家押的赌注最大,便由他开闲家的牌——他卷起牌角看到牌点,然后重重地将牌甩在桌上,嘴里轻吁一声,8点,这已经是极大的点数了,庄家只有开出9点才能赢。
荷官把庄家的牌推到花白头发面前。
这张赌桌的后面便是赌场巨大的演出台,舞台之上,穿着比基尼、身材高挑的美女正在卖力地跳着钢管舞,但是在此一刻,已经无人关注这些女郎,哪怕是原本欣赏艳舞的客人也转过头来看这一桌的结果。
舞台上轰鸣的音乐甚至已经被赌客的齐声呐喊所盖住,无数张嗓门拉开,指向花白头发手里准备揭开的牌面:“9点——9点——9点——”有人青筋绽现,有人面色潮红,一名男子手上的烟头已经烧到手指却浑然不觉,一名女士肩上吊带几近滑落至手肘却无人注目,所有的目光都在那没有揭开的牌面上。
唯有罗松溪的目光,落在牌桌上一根立柱上。百家乐的赌桌要比轮盘赌的赌桌大上不少,这根干扰器也要粗上不少。但罗松溪依然没有办法确定这台干扰器是不是能保他一命。
可他已经快要走到大厅的尽头,留给他的,已经没有挑选,只有摊牌。
花白头发的牌终于摊开了,第一张是方片K,第二张是梅花9。
9点,真的是9点。在一连开了十三局闲之后,终于开出了一局庄家赢。
花白头发的手掌重重地击在赌台之上,然后拼命地拉松领带。抽烟男狠狠掐灭了烧到手指的烟头,他押了闲是输家;吊带女尖叫欢呼,她押了庄是赢家,然后才察觉走光赶忙拉上了吊带。大块头则愤愤站起身来,嘴里抛出一长串问候荷官母亲的句子
。赌桌边的气氛在这一刹那,再一次被彻底点燃了。
在这一刹那,连一直古井无波的海盗头子大洛尔·劳德鲁普,也禁不住被这样气氛所感染,偏过头去,看向那一桌的摊牌结果。
可当他再回过头的时候,罗松溪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