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户的余粮,收了个七七八八。
杜家的日子,虽说有些入不敷出,但好歹家底厚,没什么影响。但有些贫穷的农户,生活愈发艰辛——但,也勉强过得去。
但安泰十三年,西征受挫:年初,十万大军被敌人包围。
于是,先帝征兵收粮,又派出大军——那一次大战,彻底摧毁了敌军的势力,扩地数百里。
但,秋天甲士还乡,看到的只有荒芜的土地。
……
杜家有余粮。而许多回乡的兵,家中米缸见底。
上了战场的这些人,不少起了贼心。村里那十几个老兵聚在一起,去几家富户那交涉——然后,起了冲突。
杜安菱的父亲受了刀伤。过了半月,好不了,竟然没活下去。
然后,大伯和小叔分去家产,排挤这孤母幼儿。
悲伤过度的母亲,倍感世态凄凉。六个月的胎儿没保住,一下子伤了元气。
然后,十亩田地,加上三间破屋,收容他们余下的母子四人。
长兄不再读书,耕田供养一家人——但母亲还是没有活过安泰十四年的清明。
……
那年,一家兄妹,生活一下子由富户跌到平民。
长兄撑过去了,三兄妹日子勉强还过得去——但来自叔伯家里那些个堂兄弟的嘲讽,片刻不息。
三个人挺过去了。十亩薄田,勉强养活了三个人。
三个人挺过去了。一颗定心,不理会闲言碎语。
杜安菱怀念那段时光,虽然艰辛,但长兄和幺妹都在身边。生活虽苦,但每活过一天,就有活过一天的庆幸与欣喜。
稻田里偶然撞进竹篓,抓获的一条小鱼,都是能笑大半月的话题。
……
杜娥记得,安泰十四年,是丰收的一年。
她虽说仅仅是一位十岁的少女,却也到了地头,将那丰硕的稻穗捆扎成垛。
从早到晚,她有大半天呆在田里。
长兄不再是那个只会读书的少爷,他辛苦大半年,早已是,一位熟练的农人——她,也已经是一位弄惯了针线柴薪的农家少女。
她,还有他,都还是孩子,却承受了不知多少苦痛。
却没有半句怨言。
……
她记得,有天傍晚,迎着夕阳,坐在地头的三兄妹紧密依偎着,露出笑颜。
“大哥?”小妹试探着问。
“有什么事?”长兄带笑着回。
“那片霞云很漂亮。”小妹指着西边天际。
“再漂亮,也会消散。”长兄话里带着悲凄。
小妹有些不悦,作为三姐的她思考良久,终于开口。
“再这么一两年,日子会越来越好吧。”她说。
“希望是这样。”长兄就这么回答,眼底带着些许期许。
那天,夕阳红艳。
如火的薄云,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