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一下子决了堤。
宝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不能自持。
这些日子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的大哭一场。
哭到最后,她昏昏沉沉的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夜实在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她疲极了,窝在男人怀里,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怎么天还没亮?”她揉了几下发胀发涩的眼睛,声音哑哑的。
“小殿下真是小迷糊,昨夜你哭了大半宿,之后睡得昏昏沉沉的,现在已是第二日黄昏了。”
男人含着轻笑的声音在宝嫣耳边响起。
宝嫣这才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
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眸,昨夜发生的种种才瞬间在脑海里闪过。
男人已经恢复了常日里的那副模样,她靠在他的怀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宝嫣被他看得脸颊微红,想到自己睡了一天一夜,昨夜又经了那么一遭,大哭了一场,定是面容憔悴,狼狈不堪。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脸色一白,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颊。
裴寂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温热的手指去触小殿下的手背,困惑道:“怎么了?”
宝嫣捂着脸颊摇头。
“难道是昨夜哪里伤到了?”裴寂想到昨夜的刀光剑影,不由得心头猛地一跳,吓得将腿上的人捞了起来,低头去查看她的脸。
宝嫣本就力气小,对上力大如牛的男人,那点力气简直微不足道,双手马上就失守了。
男人指尖挑起了她的下巴,凑到她的跟前,将她的脸庞仔仔细细、左左右右看了几遍,直到确定脸上连一丝伤口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伤着,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时,他才发现小殿下的脸颊比刚才还要红,他剑眉倏地一挑,掌心转而贴上了她的额头。
确实有点烫,但没有发烧!
“小殿下,到底怎么了?”他虎口扣着宝嫣的下颌,急声问道。
宝嫣被他这一系列举动弄得脸上红透了,她抬手,用手肘隔开了男人的手掌,低头道:“没什么,我还没洗漱,脏!”
裴寂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意识到她方才说了什么。
逃亡的路上,她更狼狈的样子,他都看过,可那个时候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哪里还会在意他。
裴寂大手往前一捞,紧紧抱住小殿下,不顾她的挣扎,将高挺的鼻梁嵌入她的颈窝,嗓音沉沉道:“小殿下知道的吧,我喜欢你,喜欢得紧。”
宝嫣闻言,推开他的双手僵住,转而圈住了他的脖子。
我也喜欢你了!
裴寂愉悦的笑声散在四周,将怀里柔软的身子按在怀里。
他耳尖一动,脸上的笑瞬间敛了下来,动作敏捷的将怀里的人捞起,一步上了马背。
宝嫣侧头看去,就见身后的草丛里骤然耸动,下一刻,追着他们的黑衣人从一侧的山间冲了出来。
宝嫣当即被吓得一惊,手背上寒毛竖起,男人扬鞭打马,瞬间就将身后追来的黑衣人甩出去好远。
待夕阳西斜,昏黄的光线铺满了整个山间。
黑马在一处峭壁前停下了脚步。
宝嫣握着男人的手掌,侧头去看身后的男人,眼底里满是无措。
眼前是一道狭小却十分陡峭的天堑,将两座高山彻底分开了。
目测足有好几米远。
天堑下是湍急的江水,可肉眼被层层叠得的雾气遮住了,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
宝嫣早就看过无数次黛县附近的地形图,也曾在地形图上看见过这一条天鉴。
天鉴的对面山林一路往北,就是林县。
林县顾名思义,是个被山林环绕的小镇。
那里是宝嫣最后的禁地。
如若黛县的院子被人发现了,她就会退到那个真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没想到,事到如今,那地方兴许再也用不上了。
在方才跳下阁楼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和裴寂去漠北。
兴许漠北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身后的男人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宝嫣都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萌生了跳过去的念头。
她转头盯着男人的侧脸,甚至能从他渐渐绷紧的下颚线品出些什么来。
不会真的要跳过去吧?
这个念头一起,她抿着唇瓣,小声道:“你想做什么?这个距离,不行,我怕!”
【可以一试!】
【没准能成!】
扣住她腰间的铁臂紧了又紧,仿佛将她整个人都钉在他怀里。
“小殿下在害怕什么?我还能让你掉下去不成?”裴寂无奈地摇头,不由得发笑。
宝嫣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天鉴,咽了咽口水。
“小殿下别怕!”
这话落下,身后的山道上隐约已经有脚步声在靠近。
宝嫣秀眉头抿紧,侧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对上他淡然自若的眼眸,她咬咬牙,朝着他点了点头。
裴寂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马首,调转马头,往后退了好几步,突然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和它的主人一样,半分犹豫都没有,朝着那天鉴冲去。
宝嫣感觉心脏在这一刻停住了,四周的景色也跟着变得模糊了。
男人稳稳落了地,脚步未乱半分。
宝嫣缓过一口气,转头朝着身后的天鉴看去,还是心头发虚。
可黑马脚步从未停留,就像是刚才只是跨过一条小小的沟渠般,驮着二人脚步极快。
几乎走了一整天,翻过峭壁、山谷,翻过了一座山,彻底甩开了身后的人。
宝嫣攥着他衣摆的手紧了又紧,又下意识朝着男人贴近几分:“上次在乌头山也是,你好像很熟悉这山中的情况,可漠北不是鲜少有这样的深山吗?”
裴寂勾唇笑了下:“小殿下忘了,我本就是在深山中长大的。”
是了,寺庙一般就是在深山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