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注意到了楚离,却是微微一笑,向楚离举杯示意。
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聊聊。
楚离快步走到安身边,与她坐对桌,同时解下斗笠,挂在椅角。
“还真是巧呢……你居然也被送到了这个世界。”
安的微笑已经收回了,耸耸肩——虽然她没有感情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从第一次碰面开始,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一条绳子,把我们俩捆在了一起:不论去什么地方,我们总是能聚在一起。”
楚离笑了笑:“那可还真是孽缘……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
安闻言,轻轻放下手中啤酒,慢慢地说:“我听我的战友们说,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喝点酒就可以解决了——所以,我来了。”
“你碰上什么事了吗?”
“唔,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安的两条小臂立在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手背朝上,支撑着她有些红润的漂亮脸蛋,视线低垂,“来到这里不久后,几乎每天晚上,我都在做梦……梦到的,也几乎都是一样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
停顿数秒,安又抬起目光,注视楚离:“你说,人为什么要做梦呢?”
“做梦啊……你要我讲深点,还是讲浅点?”
楚离倒不是吹牛显摆:上次和相灵一场大战后,他确实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
“深点。”
“好吧……”
楚离把椅子拉得离桌子更紧些,挺直了腰,摆正了位置,这才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我们这个世界啊,其实不管在什么地方——大到苍穹大海,小到你我身体之中——都充斥着一个叫‘气’的东西。气由物质产生,但也反过来影响着物质。
“在我们的身体完全放松,处于不作防备的状态下——例如睡着的时候——当气影响到我们的大脑,我们的脑中就会产生影像,也就是做梦。若这气是身体内部的,那么我们的梦,一般就会是以以往记录在我们脑中的各种影像声音为基础进行的场景重现或再组合;若这气是外部给的,那么我们就会进入一种被催眠状态,按照气的输出者的意愿制造梦境。”
楚离讲得认真,安也听得认真。安消化完楚离所讲内容后,又接着问:“你刚刚说,如果是自身的气影响的梦,会翻出过去的记忆;那假如这种记忆只抽取了零散的一部分,我可不可以用什么方法,追溯这种碎片式记忆,然后找回完整记忆呢?”
“应该是……可以的吧……”
楚离深思一些时刻,又开口:“不过,要这么做,可能你得靠气去找气……意思就是说,你首先得在身体里培养出你能主动调动的灵气……”
“怎么做?”
安突然站起来,吓了楚离一跳——不过楚离很快平复。他看看四周,解下斗笠,嘴角微微上扬:“这里太吵了,出去找个僻静地方——我教你。”
安看着楚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也只是迟疑片刻,她便把两个银币随手丢在桌上,招手示意酒馆的侍者结账,便跟着楚离走出去了。
……
楚离带着安,一直朝码头旁的小山丘走去,一直走到山顶才停下脚步。
面朝着山脚下哈瓦那的灯火阑珊,与远方大西洋的浪起浪伏,楚离背着手,背对安,平静地说:“你看看山下的景象,美吗?”
安捋了捋被晚间山风轻轻抚起的银丝,走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看风景,又看看楚离:她没理解楚离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盘腿坐下,手放在双膝上,然后闭上眼睛。”
安照做了。
“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树叶被风扫过的声音,虫子的鸣叫,还有……太杂了……”
“保持呼吸平稳,尝试把它们一一分辨出来。”
楚离也盘腿坐下,注视着安精致的侧颜,一边呼吸吐纳,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安的神情变化。
埃德蒙教的这套炼气技巧虽然简单易懂,但是要出效果,还是要花很大功夫,而且越接近成功之时,就越是痛苦。大概冥想了半个小时左右,楚离注意到,安的神情开始有了痛苦的扭曲。
本来估算着安坚持一两个小时就会放弃,可楚离万万没想到,安这一坐,竟就坐到了第二天日出时分。朝阳从海洋尽头升起没几分钟,安猛然睁开眼,回过头,神情激动地看着楚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分清了!”
而她的面容,因为一夜的痛苦折磨,已经被汗水打湿,看起来就像刚刚从水里游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