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个儿想不开,我也不拦你。大庭广众之下,耳目杂多,你的信口开河,很可能会殃及旁人。”
叶寒笑而不语。
一副说不通的样子,好在对方也闭了嘴,时绯清无可奈何,“调查若木林的事,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得保全时家面子,这点你应该可以做到吧?”
“温浔,别以为时锦救了你,你就一副拿他们当衣食父母的姿态。时家要是真好心,就该倾全州之力,替北砾重修城池。如今他们只不过接纳了来自北砾的一些难民,你就感恩戴德……”
“你你你你不要命了!”生怕他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把捂住对方的嘴,感觉到掌心温软湿滑之感,心里陡地一跳,触电一般,正要松开,手已经被对方捉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到路边的高墙根。他甚至可以感到脚底飞速磨过青石路面的感觉。
这弱鸡的身子,即使炼息满阶,在炼星期修士面前,也是待斩的份!
惊骇抬头,迎上那张因逆光而昏暗不清的俊脸。
这时,一辆马车隆隆从道中飞驰而过,时绯清撇头一看,这似乎是时锦的马车。
炼星士既出世也入世,马车是最基础的交通工具。时绯清了解时锦,他一般去中凌街上和半月山时,才会选择马车代步。看情景他刚从外面回来。
禁锢一下子松开,对方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时绯清莫名有些来气。
这就是他一个炼星期修士救人的方式?!
“去长辉苑。”咬牙切齿抛下一句,甩头就走。
再次踏入长辉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辉苑东西二十四苑,只有一墙之隔,原本被安排新入门弟子住宿之地的苑东二十四苑,现在空空如也。
想到原本活生生的人因破虚境一行,再也无法回来,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苑中的数棵桑树在青石板上稀疏的影子。
两人径自去了先前同宋歌一起住过的屋子。
那日,宋歌在向管事凌楠提辞破虚境试炼之事的时候,还提出让他哥哥宋清搬来苑东同住,凌楠答应了。
门虚掩着,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无人。
南窗微启,清风徐徐。
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个火炉,炉子烧着,罐盖轻轻喷着热气儿,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很是静好。
“这是苏荷与百灵子的味道。”叶寒道。
时绯清悠悠看了他一眼,“都是瞎子五感特别灵敏,诚不欺我。”
“不过,这么多天,宋清的伤难道还没好?”
时绯清正要捏起药罐盖子查看,听到他这么说,立刻直起身回头看他,“叶寒,你能不能不装傻,你……”
叶寒微微一笑。
窗外桑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正好落在他肩上,一袭白衣微光朦胧,束在发后的白绫轻拂扬起,整个人萦绕柔和与静美的。他们之间,恍惚只剩下世界烟尘游虚的声音,而窗外风吹枝杪沙沙之声恍若梦境。而他,站在梦的边缘。
一时间竟忘了说辞。
“为何不说下去了。”
时绯清回过神来,“既然知道是苏荷和百灵子,就该知道这药根本不是给宋清准备的。”
“哦?那我还真不知道,”叶寒挑了挑眉,道,“温师弟此言何意?”
“不管宋清受的是内伤还是外伤,都不上苏荷和百灵子。《千草经》上记载的这两种草并非用于治伤之用,而是……”时绯清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正要去掀罐盖,被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止住。
少年虽然同初见时的模样并无二致,然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陌生疏离气息,异常冷冽,目光警惕地扫过屋内两人。
轮椅上的人手臂安放在腿上,斜靠在椅背上,眼睑轻垂,似乎已经睡过去。
寒暄的话冻结在嘴边,时绯清怔了怔,几日不见,这宋清怎得腿废了?
时绯清给两人让开道,趁势移到叶寒身边,扯了扯他袖角。
叶寒并没理她。
这时,宋歌已将宋清抱起,一手护住他后脑,小心翼翼将怀中之人平放在床榻上,又扯过被褥,掩在他身上,整一过程,动作极尽温柔。
这才起身,朝身后两人看了一眼,淡漠说道:“有什么事,出去说。”
“你有没有觉得这宋清不像宋清?”时绯清若有所思。
“为何这么说?”
“先前的他,性格外向,挺是热情。可这才几日没见,浑身透着股冷漠,拒人千里。”
“你又认识他几日?”叶寒不以为然。
“所谓心性志格,皆在言行。对我来说,认识一个人,听其言,观其行即可,何须几日?”
“你还真……敢说。不过,石师弟如此胸有成竹,言之凿凿。我倒想知道,在温师弟眼中,我又是怎样一个人。”
“你?”不防叶寒如此问来,尾音有些拉长,脚步也不觉收住,仔细盯住对方的脸,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辨出他的用意。
叶寒亦转身面向他,唇角微勾,那笑中分明含了三分揶揄,一分好奇,余下静静淡淡地等待。
山道上,一白一黑,如风下树的两个人影,远远看去,竟能夺取眼前十分景致。
即便说得言不由衷,或者只是出于调侃,还可能是随口捏造,不过,叶寒在心底还是默默地笑了。
“你嘛,虽然有时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总体来说,风姿玉秀,人也不笨,要说你是世家子弟,也无人不信。要是在城门来个征亲帖什么的,这应征队伍大概可以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有义务要提醒你,口无遮拦祸从口出,做人还是不要太猖狂了,不然哪天被雷劈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以出于朋友之关心,拍了拍对方的肩。
然而某人似乎只抓住他感兴趣的部分,“那么你呢?”静静面对他,那神情竟似透出一分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