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容貌的花魁母亲。同样只是一剑,从心脏刺入,分毫不差,长剑拔出时,她能分明看见那飞溅的血花艳丽得如鬼魅。
母亲重重倒在地上,再没爬起来,在心脏骤缩,血流翻涌的最后,她伸出了她的手,却再没能抓住颜初夏。
鲜血将嫁衣浸染出片片殷红,精心准备的新娘妆却以最血腥的状态迎接她的新郎……
生前一幕幕走马灯一样晃过:儿时,她喜欢捏泥人,常常捏一个母亲,一个父亲,还有一个自己,一家三口。从她记事,生活就是这样简单,吃、玩、捏泥人,每天看着母亲,却常年见不到父亲。那时她不懂得怨恨,只是羡慕着每次家宴上,父亲投给长姐长兄那温和的目光,而这个父亲对自己,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八岁,命运陡转,母亲被诬陷与人有染,连自己都成了野种。当时,单纯的她以为,这就是父亲不理睬自己的原因,所以她反而释然了。但结果却是,母亲是被冤枉的,而父亲却任由歹人欺负她们母女俩,几度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性命,终于刺激她们为了保命而崛起。而第一个利用的人,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歹人颜府管家莫常!
十岁,凭借自己的文采第一次博得父亲的青睐;十五岁,夺得天下第一舞娘称号,献舞琼林宴,于御前表演时,借用大瞾皇帝的金玉之口,当着天下才子面,许婚太子东方少昰……
这是她彻底扭转局势的关键。但,尽管有皇帝允婚,太子对颜丹墨的余情未了,依然可以娶颜丹墨。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勾搭上安王,并设计安王与颜丹墨有染,彻底断了这条路。这一招,做得不可谓不绝!
可是这些都还不够,没有兵力支撑的太子妃宝座如何坐得稳?万俟家这个最强的后盾在她抢了颜丹墨的太子妃宝座之时,就已经跟她对立。所以她选中了另一派军系——与万俟军齐名的姚家军。同样在文官中,她也需要有人脉,所以她选中了当年科举一甲才子,这又正面与状元郎长兄颜研正式对立……
她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路,不能回头,也害怕回头,让良心彻彻底底死在八岁之前。害过很多人,树了很多敌,她只是告诉自己必须好好活下去,现在得到的一切不正是自己想要的,这就足够了!
结果到最后,只是一剑,辛苦筹谋十年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对手,似乎每一个都有足够理由要了她的性命。
死前的最后一幕:穿着红喜袍的太子殿下,英俊无匹的脸庞,并没有因为她的鲜血而变色,反而透出陌生的同情和怜悯。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纤长而冰冷的手指覆盖上她的眼睑,那一刻,她痛心疾首:自己的美貌连这个男人的一滴眼泪都没换来。最后的最后,她连自以为是的爱情都丢失了……
她这一生到底是过得太值还是不值?
算计了一辈子,舍弃了良心,舍弃了人性,舍弃了自己的初衷,仿佛不算计就活不下去。然而只有等到这最后一刻,她才明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生命的某个结点篡改了她原本单纯而幸福的生活。
在噎下最后一口气前,颜初夏发誓,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她宁愿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傻吃傻喝的庶出小姐,什么太子妃,什么母仪天下,没有什么比她和她母亲的性命更重要。她再不要做别人手中奇货可居的棋子,她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好地活着。
今生命运定格在这一刻刚刚好,她不必再争下去,也不必再错下去。这样就好……
死亡降临的一刻,她笑了,淌血的嘴角弯了起来,从太子覆盖双眼的手下露出,无比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