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言不仅堵住了云梓琴的胆怯的后路,更是堵住了一殿众人的悠悠之口。在此之前,众人都未去察觉,在那样的糟糕表现下,宣武帝居然对云梓琴未置一词?
当然,众位百官不敢言,不代表太后不敢。
“皇上,这般嘈杂之音实在辱没了宫宴,依哀家看还是算了吧。”
“母后勿急,初次登殿难免紧张,多给年轻人一些时间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太后有些诧异的看了宣武帝一眼。她说这话原本是为了照顾云中天的面子。毕竟她和云老君有旧,此时若是云中天在她这里闹了难堪,着实说不过去。她本还要在说什么,云中天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说道:
“太后息怒,小女初次登殿,心中难免紧张,还请太后再给她些时间。”
云中天说罢,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云梓琴。他以为这是云梓琴耍的小聪明,足够拖延一些时间,好让夏荷去找到纳兰康。太后的诧异变为惊讶,似乎这云梓琴是有真本事的。否则为何此时云中天依然不借她给的台阶下,反而执意让她继续。既然当事人都不怕,太后自然也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留了个心眼,再瞧向云梓琴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探究。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顺序不对。若是由云中天先出言解释,宣武帝再接话就毫无不妥。可皇上从未见过云梓琴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
太后这边思量着。另一边的慕景城也同样陷入了沉思,为的便是宣武帝的态度。
忍让?关切?
这完完全全不应该是一个皇帝对臣女的态度。可是为什么?慕景城不明,但心思敏捷的他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这当中的不同寻常。
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在慕景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另一边的云梓琴也稍稍缓过了神,眼神渐渐清明,放松。因为她看见了一根弦,来自眼前的这把琴。
琴身有些磨损,看上去包养的并不是很好。但也有细心的雕琢一番,将其中岁月的痕迹耐心的磨去。数根金色的琴弦中夹杂了一缕银丝,看上去有些扎眼,却也不太违和。这不是她最名贵的一把琴,或许也不是她最喜欢的一把琴。但却被她在今日特意带来了,用来完成她人生中第一次当众的演奏。只因为这是一把被修好了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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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或许该是第二次了。自己的第一次已经给了那个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为她修琴的人。正想着,那道身影自殿门口悄然而入,身形削瘦,眉眼弯弯,却如这夜空中的明月,照亮了她内心深处的阴霾。
纳兰康。既然他来了,那便不怕了。
就连云梓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大概只是“哥哥”这个长久以来并不存在的亲人突然出现后,少女内心不自觉的涌现出的依赖罢了。大概只是在自己生命垂危中被他救了一次,这便无端的将这条命交到了他的手里。大概只是在他那自信的笑容下度过了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却从未一次让她失望。
他悄无声息的入得殿中,在这一片寂静之下竟无人发觉。当然也多亏了云梓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夏荷也在此时回到殿内,她朝着云梓琴露出了两个小指头,很是得意的样子。
云梓琴见了会心一笑,颤抖的手终于平复。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想将那些紧张和害怕一次排空。十根玉指再次凌空而立,轻轻悬于弦上,缓缓按下,波动。
一瞬间,琴音满堂。
不似晨曦的哀婉凄凉,不似清瑶的威严磅礴。这一曲宛如小家碧玉的柔,亦有大家闺秀的雅,更如谦谦君子德才兼备,亦如百战雄将威武不凡。倒也不忘那市井小民的市侩粗俗,更忆得要饭乞丐的凄凄惨惨戚戚。一曲中,有软红十丈,亦有浮生千古。包罗万象,让每一个听者心有所感。不感奏者心音,只映心中所想。
“弹你最拿手的。”
这句话宣武帝重复了两边。他其实是想提醒云梓琴弹奏那一曲十五年前的追忆。他想通过此曲来看看少女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天子至始至终还是小看了云梓琴的才。他原以为云梓琴在琴道上也就是和晨曦她们差不多的水平,已是南慕顶尖。可谁知她早已将那三尺金弦演绎入天道。
太后更是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向那道倩影望去。她原本还准备去探究宣武帝为何青睐此女,却在这一曲什么都放下了。
水镜先生也久违的露出了认真的神情,仔仔细细的盯着云梓琴,似乎想要将这少女的倩影永远记在心里。
南慕第一琴师。
传言至此,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