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越感悟到这般善解人意的红粉知己之难求——这玉浮派可真神奇,怎能把女徒弟个个教得如此聪慧伶俐又不失优容和厚?若天下女子都懂得如此以退为进,稍有良知的男人都会甘心受其驱使且不自耻为裙下之臣吧……他回忆到从前的江蓠也是看似百无禁忌而实际颇知进退,才在心中这样感慨。
不过他所没有想到的是,云漪对他的宽容是来自信任,而这样牢不可破的信任又全赖他从前一直表现颇佳。他值得被这样温柔对待。
无阙:“你的大师兄身居要津,俗务且应对不暇,修炼又不能放松,当然喜欢清静。我自小住在昆仑山上,寂寞得很,有人吵我,我求之不得。”
喜欢被人吵?这倒是个奇怪的理由。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云漪没有吃醋,她是真的有些好奇,“按你说的,你从小住在冷冷清清的昆仑山,又不能对同门师兄弟暴露兽身,很寂寞很苦闷。结果江蓠师姐从天而降,不仅识破你的半兽之躯,还拼尽全力助你修行,你怎么就没喜欢上她啊?”
“为什么不喜欢江蓠?”无阙认为这个问题根本无从答起,思量再三后,才说道,“我第一次见她时便是兽身,兽就算再喜欢人,也不会是男女那种喜欢。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云漪很难判断无阙给出的理由是否立得住脚,毕竟她自己不是半兽。不过以结果而论,倒算是自己幸运。只是……江蓠师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倘若当年她与无阙互相生情,也许她就不会回玉浮,也不会死得如此凄凉。
“江蓠师姐……”云漪心中十分感伤,“她到死都不知道,其实陵越师兄是喜欢她的……”
“求仁得仁,自当无怨。”无阙只得如此安慰,“从前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陵越痴心一片,现在倒是有几分理解了。”
云漪撅嘴道:“干嘛?才不过相处了一两个月,你就也爱上大师兄了?”
无阙:“怎么,你不吃江蓠的醋,却吃陵越的醋?”
云漪:“我是问真的!你们现在形影不离,谁知道你们的感情有没有超过朋友之谊?”
“形影不离?哈哈哈。”无阙笑着说,“自从崆峒、蜀山、琼华联合攻打玉浮而致两败俱伤以来,那三派内部亦开始分裂。趁他们无暇他顾,自然要把握时机倍道进取,才有反击的胜算。”
云漪点点头道:“我听说蜀山四公起了内讧,不瘁、不匮两公战败而死,只剩下了不荣公和不溢公。琼华弟子发现正副掌门尹清商、范两仪可能是冒牌货后,便在其熏香中下毒,虽然没能成功,但假尹、假范也向徒众作出让步,决意暂时退出三派联盟,以中立姿态观望……最起劲的还是崆峒派那几个姓鲁的。”
“你说的没错,棘手的正是蜀山的不荣、不溢,和崆峒派的鲁遏云。”无阙起身,摸着云漪垂在襟前的一缕头发问道,“你对我可有信心?”
云漪答道:“没有啊,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对大师兄有信心!”
无阙:“你——!”
“怎样,你有没有吃醋?”云漪说完便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无阙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报复”。
陵越与无阙拆招时亦是全力以赴,尽管这样会使无阙吃些苦头,但人往往只有被逼到绝境时才会有所突破,因而那把不留情面的昭渊剑,其实对无阙助益颇多。
刚从九渊阁查完秘藏出来,陵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适才与无阙的较量并没有使他受大伤,不过藏在前襟的一指长的尖锐物因受到真气震动的影响而在胸前划出了一道口子。他往怀中一掏,取出了沾血的金厢倒垂莲簪,用袖口擦了擦。
这实在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只是因为曾经跟江蓠有关,所以让他觉得格外珍贵……
为什么?他经常这样问自己。
不只因自己没保护好江蓠而懊悔,他更奇怪为何自己竟从未有过保护那人的行动。也许是江蓠的聪明和安静让他掉以轻心,以至于她在七伤谷九死一生的经历都没能彻底将他惊醒——她的眼神太平静了,好像一切事情她都已处理妥帖,面对未知亦毫无惧色,不需要他操半分心。
结果是,她走得也如此悄无声息。
没有人责怪陵越,包括无阙和江蓠的一众姐妹,这是因为没有人将江蓠的生死视作他的责任。从前不留余地的拒绝,果然已使旁人识趣地不再把陵越和江蓠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捡起掉落在九渊阁门口小径上的一朵茶花,陵越用手指轻抚着勉强还保留了一点色泽与水分的花瓣。
纵是傲骨经霜,也有堕入尘泥的一刻。美好的东西会自然生长,甚至可能有超乎想象的顽强,但若不加呵护与珍惜,则她们谢别人世亦不过在朝夕之间。
陵越对着那整朵的落花轻轻问道:“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