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她盗取莣枝的事情之后,陵越就再也没来过——至少江蓠是这么以为的。她站起身来去为陵越沏了杯茶,并对他说:“没有常来,不过很久以前来过。”
“多久以前?”陵越接过茶盏时,真想把那双手也一起捧住。他眼神中的侵略意味,让江蓠觉得莫名其妙。好在两人的座位中间隔着桌子,这使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江蓠在心里算了算年份,答道:“就在我这山月居刚落成的时候,六七年前……那个时候,陵川、杜蘅、重岩都还在玉浮……师兄曾跟他们一起来我这里相聚。”
六七年!……
六七年的时间可不短。陵越又是惊讶,又似发现了江蓠言辞中的避重就轻,便追问道:“我不曾一个人来过?”
“来过……”江蓠往东边的窗户指了一下,“师兄喜欢清静,所以时而会在那边饮酒,那儿原来有个亭子。”
“是我独饮,还是有你作陪?”陵越想象着与眼前人在亭中酌酒相对的情境,然而接下来江蓠的回答却使他大失所望。
“我不、不敢打搅师兄独饮的雅兴。”江蓠之所以舌头打结,是因为她所交代的并非实情。可是她觉得这么说才是最“对”的——与其说实话导致陵越想歪了,以至于继续浪费两人的时间,还不如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淡化。
然而陵越却在其中品出了另一种滋味……自己来那亭中独饮,不正是希望山月居里的人能出来相会么?但她却避而不见,可见真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对方无意于他……
联想到兄长与眼前人的暧昧,恼羞成怒的陵越心里更是打翻了一缸醋,问道:“他也常来吗?”
江蓠:“谁?”
陵越:“我哥。”
江蓠:“萧师兄……也是偶尔来此。”
陵越将茶杯重重地拍在案上,急躁地问:“他是一个人来,还是与其他人同来?是在外头饮酒,还是……登堂入室?”
江蓠虽觉得陵越管得太宽了,但还是好好地答道:“我曾经被崆峒派的毒镖所伤,卧床休息的那段时间里,多亏了云漪师妹和萧师兄的照顾。”
“他的照顾?”陵越不敢仔细去想萧道凌具体是怎么“照顾”弟妹的,质问道,“你既有我,又何须他来照顾?”
“我有你?”江蓠听到陵越如此荒谬的说辞,原本淡然的眼神中显出几分落寞,她看向窗外的沉沉暮色,静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幽幽说道,“我与师兄虽是旧识,但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
陵越:“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蓠轻出了一口气,解释道:“师兄,你是综事堂的主事,又是掌门候选,日理万机,自然没有时间过问每一位弟子的伤势。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师妹,若是师兄放下千头万绪特来看望我的轻伤,那才叫人觉得不寻常。……我们的交情,止于在仙箓司中谈论公事,或在众人聚会时搭两句话,别无其他。若非如此,何至于陵川等人离派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此处呢?师兄不要因为曾和我假成亲,就误以为……我和你的关系有什么特别。”
陵越茫然若失地看着江蓠,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不信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特别。
可是他越发糊涂了。
要说自己无情,为何此刻面对江蓠眼中的淡漠和疏远之意如此心痛?
要说自己多情,又为何撕碎婚书,且多年不曾登门?连她因崆峒入袭而受伤,都不前来探望?
失忆前的自己,究竟留下了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六七年来,留娇妻在此独守空房,又不在她需要被人照顾时出现,难怪被人趁虚而入……
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从前我对你不够关心,以至于你与其他男子走得过近,我认了。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容忍你如此胡作非为。希望你也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如若不然……”陵越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身于江蓠耳边说道,“莫怪师兄对你小惩大诫时,不够怜香惜玉——师妹,明天乌兰台见。”
身份?什么身份?
自己什么时候胡作非为了?还惩戒?
江蓠觉得陵越这最后一番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没来得及问清楚,撂狠话的人就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