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去,“打死都不去!”
国庆婶哭了一声,真的扑上去朝他肩背又抓又打。杨国庆抱着头,蹲在地上由她打骂,被打得猛了就挪一挪,转一转,总之坚决不起身,不去村委会离婚。
方蔚然拉又拉不住,劝也劝不了,脚下石板还打滑。一个趔趄撞在门板上,后肘当时就痛得揪心。
就在这时,路上走来六七个男人。
“国庆。”为首的男人严厉地唤了一声。
国庆婶停了手,杨国庆仓皇转身,张了张嘴似要唤人,又羞愧地把头埋下了。国庆婶擦擦眼泪,低声一一招呼过去。方蔚然听称呼不是某师哥,就是某师叔,应该都是杨国庆的木匠同门。
“走嘞,树生阿公还等着哩。”男人说。
杨国庆瑟缩了一下,慢吞吞站起来:“师父找我为啥事哩?”
“啥事?当然是为你做得好事!”另一个男人扬起手中的锛子,恼怒地晃晃。
杨国庆脸刷的白了,半天迈不开脚步。
“走哇,未必还要我们八抬大轿抬你去?”几个男人一拥而上,推搡他下了台阶。
他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就被带走了。脑袋低垂,胳膊反剪在身后,脚步踉跄,俨然在押的犯人。
“哎,你们这是做啥子?”国庆婶惊呼着追上去,“他已经喊过寨,认过错了……”
“国庆家的,回去吧。”为首的男人挡住她,“偷树有偷树的惩罚,木匠也有木匠的规矩。他认了那一头的罪,还有这一头的账要清。”
说完,他转身继续前行,
国庆婶颤抖着捂住嘴,一双泪眼望着远去的人影,再没有发出半句恳求。
方蔚然赶过来,低声问:“他们现在带走杨国庆……是要对他惩罚吗?”
国庆婶缓缓点头:“该!他用树生阿公传的手艺做了坏事,坏了规矩,活该受罚。”
“那我们先回去,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参考之前的喊寨、罚工罚钱罚酒肉,方蔚然认为木匠的规矩也不过是这类。但看国庆婶这般模样,还有那群男人的神色,她又试探地追问了一句:“树生阿公他们,会怎么罚他?”
“天晓得。”国庆婶凄然摇头,“我嫁进来二十年,从没听说有人像他这样坏规矩。要打要杀都是他活该背时!”
方蔚然一怔,眉心随即蹙起。
习惯法是传统,是风尚,是千百年发展中的约定俗成,有自身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是维护本地社会秩序的规范基础,但不可避免带有原始烙印,甚至有许多残酷的刑罚。
用得恰当是国家法律的有益补充,一旦滥用私刑,可就成了违法犯罪。
她们赶到树生阿公家,发现吊脚楼大门紧闭。
这极不寻常。
方蔚然进驻的第一天,石大力为她作介绍时自豪地提起:寨里治安好,风气好,家家户户只要不出远门就不会锁门,是真正的“夜不闭户”。
她的心登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