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本来就清闲无事,大家听了族老的分派,都愿意出来做些事情。于是村中分为三波,一波编网一波捕鱼,一波则上山挖掘矿盐,顺便就在岸边筑起炉灶,烧火炼盐大王不是吩咐了,在捕鱼时要燃起火把,吸引鱼群吗现在彻夜的烧火炼盐,正是一举两得。
在有足够食物的激励下,劳动人民的热情是无穷无尽的。村民们不过尝试了几次,很快便能将流刺网编得又快又好,精致又牢靠;炼盐的技术也是逐步提高,效率大大提升。
当举村劳作时,岸上的人烧火炼盐,河中的人拉网取鱼,看着辛苦得来的收获如此丰硕,村民大多都是笑容满面,乐不可支。甚至有的人想起了逃难前久远的回忆,居然清一清喉咙,领着大家大声对起了山歌来。
捕鱼的人唱,炼盐的人便和;炼盐的人提头,拉鱼的人便跟上。这样你来我往、你应我和,真正是歌声嘹亮、好不热闹。不但是劳作的村民们大声歌唱,身心舒泰、不觉疲惫,就连留在村中的老弱们都趁着天色晴朗留了出来,站在河边悄悄的听歌。
农业时代娱乐活动极度匮乏,山歌可真是不错的消遣呢。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人们的渔获也是连连捷报第一二日时每日捕捞六百斤,五日以后产量便一路飙升六百斤,七百斤,甚至捕上了将近八百斤
将近八百斤的鱼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收获了
流亡数年以后,村民们居然品尝到了粮食吃不完的烦恼鲜鱼可不是其他,两三日便要腐坏;因此他们只能暂停捕捞,集中人力取盐炼盐,大批量的制作鱼干。
在这个过程中,某些更新奇好用的烹饪方法也渐渐被开发出来了有些馋嘴的小孩子无意中发现,在煅烧精盐时将小点的鱼埋在盐下,浑上些花椒,那烤出来的鱼干才真叫又咸又香,一吃难忘。于是争相恐后,都悄悄从家里带着小鱼来烤。
按理说这是很浪费的行为烤鱼时油脂全被吸在了盐中,不是浪费是什么,但由于捕获实在太多,大多数大人居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种行径并不怎么反对了。甚至有馋嘴的还偷偷叮嘱自家孩子,要把小鱼干带回一点给爹妈吃。
尝到了甜头后,村中干脆又定了新的规矩,遵照大王“不可过量”的吩咐,约定每五日下河捕一次鱼,其余时刻上山挖盐炼盐,所得一律均分。每家各出劳力,男女老少一齐上阵。
这种组织方式当然很落后,但应付现下的劳作是绰绰有余了。因为村中分配公平,大家也愿意出力,在烧石灰挖淤泥的闲暇,常常都到河边来看一看鱼情。
不过数日,又到了捕鱼的时候。大概是春天将近,河中的鱼实在不少,体型也是个赛个的肥大。村中青壮一齐出动,跳进尚且冰凉的河水中捞鱼。其中王二尤为活跃,东抓西捕抢了不少大鱼,惹得大家都笑他
“王二,你悠着些,没人和你抢”
王二憨憨点头,手下却并不放慢。摘了十几条鱼后,他无意中往旁边一瞥,却不由连连眨眼水波竹网中竟然缠着一条通体金黄的鲤鱼,鳞甲闪得都有些刺眼。
金鲤鱼这不是正好进献给大王吗
王二喜上眉梢,趟着水便去摘鱼,但还未走上两步,便听旁边的人惊呼
“小心”
原来那水中波光粼粼,哪里是什么鲤鱼分明是一条两米来长的大蛇
王二茫然不知所措,还呆呆站在原地。那条蛇忽然向后一窜,竟狠狠在他腿上咬了一大口。
河中的同伴惊叫出声,赶紧上去救人。但定睛一看,又哪里有什么大蛇清澈河水中鱼头攒动,王二古铜色的大腿也是完好无损,并无异样。
“王二你没事吧”
愣在原地的王二缓缓转过头来,神色相当呆滞。
“我”他喃喃道“我当然没事,我有什么事”
说罢了,他甩了甩脑袋,不再管一网活蹦乱跳的河鱼,慢慢淌水上岸,站在了高处。
他在岸上此处眺望,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依旧是毫无表情。知道望见不远处烧火炼盐的蒸腾烟雾,王二的眼中才终于闪过一道金光。
“居然真的是盐。”他喃喃自语。
“居然真的是盐。”
“不会有假”
“不会有假。”
“那群流民炼不出来盐。”
“是的,所以只能是外力指点。那个新来的妖怪杀了卯二娘,便是为的这个吗”
“卯二娘死不死不算什么。只是按例每年都要进贡我等人牲,这新来的妖怪,却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他居然想独吞”
“要不然,为什么选这么偏僻的村子炼盐这样的手艺,到长安去卖给天子家,千万金唾手可得。”
“要想吃独食,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盐业的确重利,为此开一开杀戒也没什么。就算我们高居世外,难道不吃饭、不穿衣钱多总不烧手。”
“大哥说笑了,你何时守过杀戒只是动手不难,怎么从那新来的妖怪口中套出消息,才是关窍。”
“怎么,把妖怪还知道其他的东西”
“恐怕是这样,如果连提炼精盐的法门都能随随便便赏赐给人牲,那自己手上必然有更珍贵的知识”
“开杀戒容易,要拷问出消息可就麻烦了。”
“这是三妹的强项。”
九幽地底,阴冥绝处,惨绿色的灯火照亮了厚重岩石下狭小的空间。三个扭曲而混沌的人影在灯火下晃动,轻薄得像是一张剪影。
当正中的人影提出了意见之后,石窟中有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左方的人影喃喃出声
“精盐可是重利,绝非等闲呢。”
右方的人影立刻呵了一声
“二哥的意思,是信不过我吗”
二哥淡淡道“三妹自然知道。”
三妹声音柔和“二哥也太多心了。就算我真有了什么收获,难道又能独吞吗小妹就是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能耐。两位哥哥不信,我便在此立誓,绝不会有一丝一毫侵吞盐利的恶念”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震得石窟上下都嗡嗡作响。这是附有咒力的祷词,铁一样的誓言,一旦出口便化为彼此约束的法咒,绝无反悔的余地。
围坐着的影子沉默了。而右方的人影向前一步,站在了惨绿的灯火下。
黑暗像水一样从这影子的面部褪去了,绿光微微起伏,显露出来的是一张怪异绝伦的脸似男似女、似人似兽,既端庄又妖娆,既高贵又鄙贱,既冷淡又狂热,各种彼此冲突的美艳集聚于五官轮廓之上,顾盼间妖得不可方物
这是绝世的魅力,妖异的蛊惑,近似于诅咒的面容;那种天生的魔魅,恶意的引诱,仅仅耳闻目睹,便能让凡人癫狂战栗,不能自抑。
他她它美目流盼,一一扫过晃动的人影,注视中神光奕奕,是难以抵御的魔力。
“解决这样的小东西,用不了多久。”它柔声道“二哥若是不信,大可以随我去看看。”
二哥似乎呵了一声,而后狂风倏然一吹,再没有了什么扭动的影子。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亲眼见着网中窜出大蛇,还是让人害怕。当日不过捞了半个多时辰的鱼,村民们便草草收场,招呼着将渔获背回家中。
但王二一直站立高处,却并未随众人一起出发。眼见着人影逐渐消失,他才缓缓转身,拖着步子向石板处走去。
此时石板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魔王盘膝静坐于此。眼见王二拖着脚步赶来,魔王眯一眯眼,冷声呵斥
“你来做什么”
王二茫然抬头,呆呆开口
“我有东西要献给大王。”
“什么东西”
“一条金色的鲤鱼。”王二慢慢道“可这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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