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来往,有的是忙的!”
5
清晨小雨沥沥,最后一点火终被扑灭,灰黑的灰烬上矮矮地腾起青烟,未腾高便同雨雾混在一起。原本应是焦枯的味道,同湿漉的空气混在一起,搅了人最后一点睡意。袁纤一直看着灭火的过程,这里的人数让她不必插手,于是便从马背上看到了地下,再从地下看到了未烧着的干草垛上。看着火烧,看着火灭,看着烟腾起来,看着一群士兵又忙着清点剩下的家当。
“报!”清点的时间未长到让她无聊,物件一样一样也报的差不多详尽。不过她在意的其实只有粮草的余数。
“军粮还余五百二十四石”
这数字让她皱起眉头,对于她的军队来说,这点东西仅够支持三天。
莫环也早料到这般结果,于是第一个建议道:“要不整顿上一日,等明日中军到了,同袁帅再讨上几日的?”
谁都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中军只离着一日的路程,等到中军之后,再快速跋出一段距离便是。不过之所以是建议,便是所有人也同时明白袁纤有多等不得这一日。
“半日。”袁纤道,果不其然,“令全军就地修整半日,午后启程。另教快马至中军,索三五日军粮,以骑兵相送,送至即返。如此便不误时日。”将半日修整算作不误时日,可见袁纤在时间上已做了不小的让步,于是所以人便不再多建议什么。
午后天气晴了些许,袁纤小睡后心情也恢复了不少,一段一鼓作气的行军之后,将此日的行程定在了二十五里。然随着天色渐晚,袁纤的心便越发提起,按理来说只是骑兵带粮行进,黄昏时约么便可追上。路是早定好的,也不会因同在行进而错失彼此。所以这便只有了一个解释——出了变故。
等到已要准备夜间岗哨时,袁纤终于等来了马蹄声,不过这只是少数马奔时的声响。一个生面孔被带到她面前,告知今日中军行军时发现了新鲜的血迹和被扯下的军旗角,并询问她今日是否派了通讯兵。
袁纤见此人时心便一紧,从下午时她便一直心神不宁,觉得这次讨粮定然会出点差错,而此时这盆冷水终归是浇了过来。不过这冷水并未让她透心凉,反倒是激起一股火焰。这火焰虽不似燎原之火吞噬一切,但却烧得十分稳定,好似什么也无法令其熄灭。
“将军。”莫环在一旁听完便道,却被袁纤制止,显然彼此都明白未发之言是什么。
“明日再议。”袁纤长叹一声,从久坐的凳子上站起。“如此以来便不能着急。”她虽如此说着,却感觉自己心中的火焰并未闪动。
6
此夜,一向能吃能睡的莫环竟失眠了,不过这仅是于她来讲的失眠,实而是其间醒的次数多了些,而每次醒来,都依稀听得袁纤在不断辗转。至四更时,袁纤是彻底醒了,这也是莫环此夜醒的最后一次,而后不久便听到了起床的号令。
莫环自以为一直在袁纤身前,却不知她何时下的让骑兵集结的令。等她按正常时间打理好自己,准备集结时,竟见这里唯一的开阔地上集结着前军几乎所有的骑兵。“一元盘龙”旗从排头打到队尾,每十数人便有一面,浩浩荡荡一字排开,竟真如条黑鳞红脊的火龙。袁纤一匹白马由龙身奔向龙头,大抵是在检阅队伍。
虽是头一遭随袁纤出征,但她听人讲过袁纤有一匹非酣战不骑的白马,名为赤云。今日见这马好不精神,通体洁白,倒真如天中流云一般,然一个赤字却想不大明白,或许是因载着袁纤的红袍而来。
见这气氛同前几日迥异,莫环便觉袁纤已决定有大举动,然再顾四周,全营步卒竟同她一样依往常条例集结,也同因这眼前一幕有所诧异,一时竟成围观之态。此时有传令兵奔至莫环身前,告知袁纤让她上前。同时有校尉传至伍长再传与士兵,令其如往日一般准备行军,如此才结束这异常一幕。
莫环跑上前,见袁纤依旧将目光投予这数千骑兵。
“将军?”
“哦,莫环啊。”明明是自己叫来的,袁纤却好似不知她要来似的。
“将军这是何意?”
“昨日向中军要粮未果,今日我当自率人马至中军取粮,来回应用不了一日。你且随众人行军,天黑前我自会赶到。”因在马上,袁纤说话的声音较平时要高着不少。
莫环被搞得一头雾水,于是便干脆问:“将军唤我来所为何事?”
“哦,”袁纤似想起来一般,“无甚大事,只是此般走的匆忙,我那些行李没来及收拾,得要你帮个忙。”
莫环依旧觉得奇怪,便又问:“将军为何要亲自去取粮?令骑兵校尉领兵,或是我去皆可。”
“我自去的放心。”
“可将军应统帅全军,以大局为重。”
“粮草不是全军之重?前日劫营,昨日劫传令兵,不都是为了粮草?”
“话虽如此,然兵无主帅,主帅又无兵,哪一边遭袭都将损失惨重。”
“怎就无帅无兵?我这三千骑兵不是兵?各部统领不是将帅?何况石菲这一部应只是小部,他们真正的主力应正在对付钟黎。凡是若畏手畏脚,如何做得了全军统帅?”
莫环虽有万般理由,奈何袁纤此意已决。
“行了,莫要担心。”袁纤又缓和了语气,“记得将我的东西收拾妥当,莫要遗漏。”说完她便扬起马鞭,领一众骑兵开拔。
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似乎是知道累了,偷懒的间隙竟让太阳从云中露了出来。虽说见晴,但几日的雨水已将地面泡得湿透,于马蹄来讲并不比前几日的轻松。不过倒还有两点好起来的,一是不用再将身体同铁壳子一同浸在凉冰冰的雨水里,另一是视野终于放开,不必担心肉眼观察不到周遭的变动。
约一个时辰,袁纤便在地平线上望见了黑红色的旗子。袁启之自然不在这可视的一撮先锋军里,以他的习惯,他此时应在五六里后军队居中的位置。先锋军迎了上来,从他们口中得知,经过了前夜袁纤等人落脚处,见到了几处战场,加之昨日传令兵的事,袁启之便推测出前军可能被劫了粮草的情况,而粮车的位置由此也从后面调动到稍靠前的地方。
不过即便如此,取粮草也花费了些时间,一来袁纤既来,便必须面见袁启之;二来她又谢绝了袁启之预备的运量队,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些牛马车的脚程,于是装卸粮食又废了些许工夫,别了中军时已是过了晌午。
一路奔波到中午,心急的袁纤终于肯教一行人下马休息,此时粮草在马背上,有些暖意的阳光在头顶上,人也快到了今早出发的位置。若休息不长,再有一个来时辰便可追上前军。
众人于一块较开阔的地方下马,因难得见到太阳,便望着能在阳光下享用一顿午餐,虽然这午餐只是些干巴的炊饼。而虽说是开阔,不过是路上一处草木稀疏的地方。路是由西南向东北延伸,右边是片已经荒了的农田,左边不过十数丈便接到山麓下的阔叶树林,叶子已落得七七八八,再往北去便是一片低矮的丘陵。
因寻不到那么多栓马的树桩及石头,于是众人只得站在马旁一手牵马一手吃饭,不过能在坚实的陆地上站会儿,对于奔波的骑兵来说已是不错的休息了。此处虽北风微寒,但日光尚和煦,风将林间清气吹掠而下,阔叶飘飞似群鸟起落,若不是军情紧急,似乎还能寻得些闲适出来。
忽而白马“赤云”一声长啸,袁纤竟差点拽不住它的缰绳。这马鸣声在如此空旷处传得老远,以至全军似都被这声音惊到。不远处几只鸟飞起,飞矢一般钻上天空。袁纤一时警觉起来,而众人也心领神会般一齐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再望远去,田间出现一条白线,山林处几乎所有的鸟同时飞起,如黑幕遮天蔽日。继而马蹄、冲杀、箭矢呼啸声同时传来,如浪潮席卷。
“上马,快撤!”袁纤边急上马边大声呼喊,然等抄起钢枪之时,青白甲胄的敌军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