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须发皆白的骑士,大胡子等人齐齐低下了头。
身披轻甲,腰悬长剑,勒缰虎视,老而弥坚的边老爷子一指那破烂棺木,“我孙在里面?”
“老将军!”大胡子等兵士低头齐喝。
踏!
边老将军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棺木前,啪啪重拍两下,“好,好!我孙终于回来了!”
“老将军!”噗通一声,仅余的兵士齐齐跪倒,哀声一片。
“别哭!”边老将军扫视一眼,“给我起来,边家没有跪着的男儿!”
呼啦一声,所有男儿挺立如矛。
“你们都是好样的。”边老将军夸他们一声,拍拍棺木,“把路让开。”
“老将军!!”这一声有怒有不甘,也让所有人都昂起了头。
“我孙是提缰握剑,纵横往来的铮铮汉子,铁血男儿,胸中丘壑吞天遮地,几时与小人争过方寸之地?你们也是大好男儿,怎可不懂?”边老将军字字如雷。
“让路!”大胡子大喝一声,十数人便一起去抬棺。
嗒嗒嗒嗒嗒……
便在这时,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若疾风迅雷,似暴雨湍流,转瞬而至。
嘶!
奔马骤停,扬蹄嘶鸣!
落蹄时尘土飞扬……
荀意稳住身子,满目欣喜的向前看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不是!
目光扫过那位让她敬重的老人,落在那具棺木上,身子一抖,差点儿栽下马来。
晃了两下,她下马落地,脚步踉跄,踱至棺木前,伸了几下,微颤的手才落到棺木上,轻轻的,柔柔的,摸了两下,她才问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在里面?”
老将军重重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向上一指,“也在那里。”
“我要看看他。”荀意伸手去推棺板,“说好了回来看我的。”
没有人拦她,棺盖被轻易的推开,可她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只看到半幅残甲,一条断臂,以及那把紧握在手的长剑……
“边哥哥,你怎么总握着剑,姐姐的手不比这冷冰冰的东西好吗?”
“握不住剑,便护不住你们。”
“边哥哥,我也要上战场杀胡人。”
“打仗是男人的事。”
“好啊,你敢瞧不起女人!”
“没有……男人流血就够了。”
“那女人做什么?”
“好好的。”
“没了男人还怎么好好的?”
“那也要好好的。”
“嘁,我不管,学了功夫不上战场,岂不是白学了?”
“反正不许你上战场。”
“真霸道!”
“我是你哥!”
“才不是……你被罢免了。”
“你说的不算。”
“就算就算!”
……
“你又要出征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回来先看谁?”
“你。”
“假话我也开心。”
“真的。”
“好吧,信你一次……喏,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我亲手做的护心镜,好看吧?”
“好……难看。”
“不许嫌弃!要天天带着!”
“好……吧。”
“早点回来。”
“驾!”
……
往事如水,瞬间从脑中滑过,一点一滴,都是那么清晰。
荀意扒住棺板,看了又看,泪珠儿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我的边哥哥呢?”
“对不起!”大胡子不敢抬头看她,“我们只抢回这些。”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荀意目视西北,“我会接他回来的……一定!”
重重提醒自己,她转头看向婚车队伍,“他们教我们让路?”
大胡子点头,“老将军同意了。”
荀意仿佛没听到,问他,“荀容怎么说?”
大胡子如闻炸雷,愕然看向婚车,“你说里面是……”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怕污了心,脏了嘴,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若不是老将军在这里,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冲上去杀人。
可有些事终是难忍,他心难自抑的低语一声,“怪不得将军说他回不来了。”
荀意尽收耳中,转身跨步,镪啷一声,长剑出鞘,直指婚车,“荀容,是你挡了边哥哥回家的路吗?”
“别闹。”荀容轻柔的如同棉絮一样的声音传来,“他是他,我是我,早已不再相干。”
“荀容!”荀意厉喝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自此刻起,我与你姐妹情绝,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决绝的话语在风中回荡,在天地间反复响起!
噗!
一口鲜血喷喉而出,把鲜红的盖头染的更加鲜艳……
荀意看不到车里的情形,看到了也不会改变心意,她目视着有些得意的新郎官,跨步上前,扬剑而起,在他惊恐眼神注视下,一剑斩下了……马头!
呲!
鲜血喷溅!
噗通!
马倒人翻!
满目不屑的看了一眼手脚并用向后爬行的新郎官,荀意转身走到棺木前,沉肩抬起一角,缓步前行,无人敢挡,大漠千里都不在眼中,何况这数里长街?
“边哥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