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蔚蓝舰队

音响彻舱室：“联络员，可以跳了。”

    康德走到货舱，几名施法者站起身来。

    他们来自苍蓝舰队，奉命也是自愿担任联络者，因为救援行动需要联络者，他们要在康德与蔚蓝舰队之间搭起沟通的桥梁。

    “康德殿下！”

    施法者们向震旦之龙行礼，神色有些微妙。

    康德心知肚明，淡淡道：“恨我？”

    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评议会的请求，康德的拒绝。

    在蔚蓝舰队与破碎群岛的万余平民之间，康德选择了后者。

    为首的那名施法者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命运无常，世事多难两全，只能堂堂正正、依本心而为，问心无愧罢了，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嗯。”

    在荷鲁斯的指示和催促下，三名施法者深深地看了一眼康德，而后转身奔行数步，从打开的后舱门一跃而下，冲入高空之中。

    飞行衣打开，化风阵列亮起符文，法力运转，飞行术驭使狂风，三名施法者向着碧波翻涌中的白色要塞呼啸而落。

    要塞中央升起红色的魔力信号，舰队早已看到了天空中的钢铁巨鸟，他们向从天而降的施法者们发出了善意的降落信号。

    望着联络员们不断降低高度、直至平稳着陆，康德缓缓吐出一口气：“准备好接收撤离人员吧……”

    数分钟后，通讯连入，施法者的声音在机舱中响起。

    “康德殿下。”他说道，“舰队司令官拒绝了我们的撤离提议。”

    康德皱眉道：“他没有收到评议会的命令吗？”

    “收到了。”那法师回答道，“但司令官阁下说，除非有完善而周全的撤离计划能够撤走所有舰队成员，否则所谓的撤离只是卑鄙无耻的逃跑，他拒绝执行，也不允许任何一个舰队成员离开。”

    操。

    康德说道：“我知道了，这就下去接你，让评议会继续跟他扯皮吧……”

    话音未落，来自苍蓝舰队的志愿联络官说道：“等一下，殿下，司令官阁下想跟您聊几句，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行。”

    对无辜者伸出援手，这是康德救援蔚蓝舰队的动机和唯一出发点，不会因为评议会的愚蠢和傲慢改变想法，但如果蔚蓝舰队拒绝救援，那他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不愿撤离，那就留在这里吧。

    但对方说要聊一下，也没什么所谓。

    答应之后，通讯频道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对准这个说话就可以了？倒是挺好用的，比短途通讯魔导器方便许多——是康德殿下？我是蔚蓝舰队指挥官，守秘者妮希雅丝，很荣幸与您交谈。”

    是个女人，声音成熟大方，看来长久漂泊海上。

    康德答道：“你好，守秘者，你们的战术和力量让我印象深刻。”

    对方报以愉悦的笑声：“是的，殿下，细数我十几年的海上服役经验，今日之战也足以令我毕生为傲，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前所未见的敌人，蔚蓝舰队在紧急关头所表现出的团结、智慧、勇气和服从，以及作为指挥官的我在短时间内所做出的正确决定，都足以写入诗歌传唱。”

    她的声音落落大方，而且丝毫不介意自夸，而且没有半分炫耀得意之感，仿佛那只是最公允的评价。

    “那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

    可对于这支拥有光荣历史的庞大舰队，其在危机之战中，每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觉悟，乃至于整支舰队从上而下的智慧和决断，那伟大的故事，闪耀的瞬间，除了他们自己，也只有被这天这海所目睹和铭记。

    可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也许不会有人记得了。”康德说道，“如果你们覆灭于此，世人只会记得蔚蓝舰队的全军覆没，而不会记得你们最后的勇气和无畏。”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康德殿下，时间虽短，我也听说了您的计划，对于您的传奇和成就，我也早有耳闻，我相信您有把握将蔚蓝舰队的精英们救出，但我要强调的是，船上的精英不仅仅是拥有法力的施法者们。”

    康德默然不语。

    “我从评议会那里感受到了大人物的愤怒，也知道了您的抉择。从海军部发过来的联络信息中充满了愤怒和挑唆，似乎是某个议员想让我们相信，而今的困局和无望的危机都是由于您的缘故，他们说您宁愿去救破碎群岛的一万多名贱民，也拒绝接受评议会的友谊和好意……”

    司令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充满笑意。

    “您知道我在看完这消息之后，是怎么想的吗？”

    她笑了起来：“我在想，狗娘养的，总算有人跟我想的一样，那些白痴议员玩政治玩久了，只会算数，并且认为其他人得像他们一样是个狗娘养的。”

    康德神色一动。

    “所以，康德殿下，你能明白我的选择吗？我选择留在这里，拒绝接受评议会的命令，因为这是对我的羞辱。这群狗娘养的让我来下令，让我来决定舰队中的那些人有更高的价值，而哪些人只配留在这里等死，一群狗屎！”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而这就是我拒绝离开的理由，康德殿下。”

    “我是这支舰队的司令官，我也是我的座舰的船长，按照海军操典和战争法则，我在这支舰队拥有至高无上、不可置疑的地位，我可以让船长们去擦甲板，我可以鞭笞惩戒我认为需要惩罚的任何一个船员，我可以把他们吊在桅杆上暴晒，可以让他们睡底舱跟猪羊为伴。”

    “我甚至可以处决他们，砍死他们，吊死他们，把他们踢到海里去喂鲨鱼，我可以对他们做任何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在这支舰队，在航行中，我就是他们的神明，他们的皇帝，他们的主人，他们的法律，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除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转为柔和：“我不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

    康德怔了片刻，点头道：“明白了。”

    那司令官愕然道：“明白了？”

    “……什么？”

    “我是指我说的话……您没有在敷衍我？”

    “我需要敷衍你吗？”

    “哦？果然如传言所说，震旦之龙行事风格偏激怪异，思维异于常人。”

    康德闻言淡淡道：“奇怪的是你们。”

    对方大笑起来：“真是有趣……想不到我做了有生之年的最大的蠢事，理解我的居然是声名赫赫的震旦之龙。”

    康德摇了摇头：“看来你心意已决。”

    “是，我写了一篇足以让我被丢进荆棘牢狱的辱骂献给了星空议庭的大人物们，就算被救回去，也是革职加坐牢的结局，这应该能让我下定决心。”

    司令官说道：“让您白跑一趟，很是不安。”

    康德思忖了一下：“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的吗？”

    “什么？”

    “心意已决是心意已决，但也没有看你跳海自杀，你们坚守此地，魔力消耗极大，不需要物资补充吗？”康德回答道，“还有取暖的物品和饱腹的食物，我这边还有一些，送给你们也不费事——要不要？”

    “要！”

    妮希雅丝大喜道：“食物不缺，但取暖的燃料和被服需要，还有魔晶和魔药以及各种魔力物资，如果能送来，感激不尽！”

    她想了想，觉得平白拿别人东西不好：“我会向评议会发出信息，让他们来付物资钱和运费……哦，等等，你和议庭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差……”

    司令官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会向他们着重强调，如果他们玩弄手段，或者拖欠款项，那蔚蓝舰队被怪物攻占、覆灭之前，我会把舰队的所有魔导核心与试做型实验魔导器全都交给你抵账！”

    这话说得毫不犹豫，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康德笑了笑：“好吧，东西一会儿就送到。”

    “感谢您……只是也只有空言的感谢了。”

    说到这里，妮希雅丝叹息了一声。

    刚刚在高空之际，康德一眼就看出了撤离行动希望渺茫，以地球的科技与工业力量都做不到，这位司令官阁下经验丰富、身经百战，哪里不知舰队已经陷入绝境？即便评议会出手，也只能救出一小部分人。

    这整支舰队的万余名士兵，大部分要被放弃了。

    她既然要留在这里与部下共死，将来也没有感激康德的机会。

    康德听到通讯频道中的叹息声，默然一会儿，说道：“也不必如此消极。”

    “……嗯？”

    盗火者回答道：“拒绝评议会的请求，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只是要排队，破碎群岛的难民们撤离完毕之后，我就会想办法救一下你们，评议会给的价码很高，如果条件允许，我也不会放过宰他们的机会……”

    妮希雅丝苦笑一声：“可我们不能永远坚持下去的。”

    康德淡淡道：“或许不用坚持太久……救你们也不用把你们全都运到陆地上，让这些海怪散去，也可以的。”

    对方好奇道：“怎么让他们散去？我们已经尝试了许多办法……”

    康德打断了她的话：“杀了控制它们的东西，也许就可以。”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甚至让对面的妮希雅丝为之默然。

    良久，她笑了起来：“啊，有点明白为什么您让蒂娜公主、巨龙小姐甚至凤凰王都为之倾心了——像我这样的老女人都有点心动。”

    说到这里，司令官阁下调笑道：“康德殿下，在与评议会发生冲突之后，依然尽心尽力寻求救援蔚蓝舰队之可能，我不太明白您的动机——莫非是想要与我约会吗？您的话，倒是可以。”

    想得美，我的第一次约会怎么能交给你……

    ——等等，为什么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一想到世人所认为的不仅勾搭到蒂娜公主、甚至连凤凰王都泡到了的传奇情圣康德殿下，别说是啪啪啪了，甚至从来没有约会过——一念及此，康德便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于是钢铁直男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我之所以想救你，只是想看自以为必死无疑所以骂了议庭全员一顿的你，在活下来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那边一阵愕然，而后响起了越发欢畅的大笑。

    “如果您真的能够救下蔚蓝舰队的话……”妮希雅丝笑道，“只是让您看我的笑话，这价码未免太便宜了——所以，如果您救了我们全员，那我欠您一个人情，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嗯。”

    “所以……祝您顺利。”

    “祝你们都能活下来。”

    “谢谢。”

    向蔚蓝舰队转运物资，破碎群岛方面加急撤离，接下来的行动忙碌紧凑，不久之后，黛瑞拉乘坐的小型客机抵达破碎群岛。

    又过了一段时间，整个海域开始回荡巨大的轰鸣和震动。

    此时六点一刻，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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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更新，七千五百字，到这里吧，剩下的两千五百字放到明天。

    PS2：今天这个司令官的情节写到大一半，猛然回过神来，把他改成了女性角色，我他妈真是太机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