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战争、战场和战事

击波肆意扩散。但锋锐的弹片被限制了速度，于高空抛洒掷落之际，已然失去了无坚不摧的恐怖力道，冲击波亦因距离而衰减威力。

    那大风与铁雨轰落地面，只是将附近的士兵掀翻在地，动能衰减的弹片将十几个人砍瓜切菜般杀死，但更多的人只是被吓得一个趔趄、或者被震得翻倒在地，旋即吼叫着爬起，发出了无意义的呐喊。

    他们之前饮用的药汁里加了针对音波的抗性药物，这种药物常用于骑兵部队，使战兽们对爆声的敏感性大大降低，以免被雷鸣术等噪音法术所惊扰——毕竟如果只是塞上耳朵，也挡不住奥术音波的穿透。

    而现在，这种药物让士兵们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保持勇气。

    卡尔在地上翻了两翻，爬起身来，他浑身已经泥泞脏污，手中的连弩也溅射泥浆，可他没有恐惧只有兴奋，魔药在脑子里激烈地发挥作用。

    “你们看到了！法师在支援我们！施法者军团将抵挡康德的攻击、为我们开辟胜利之路！”军官高吼道，“冲锋！冲锋！”

    战场已经被魔法催动的雾气弥散，这种战场法术名叫“战争迷雾”。

    浓雾法术的模型经过特殊设计，专门的元素结构能够干扰侦测法术，也能在物理上阻挡窥伺和视线，而施术者的精神力探测和元素视界却能在雾气中自由展开，这使战场呈现出单方面透明的效果。这种法术通常只用于奥法优势极大的倚强凌弱之局，现在却发挥出了极佳的效果。

    为了这一战，格里芬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推演和计划。

    第一波被派出的试探部队在雾气中穿梭，地面升起的土墙成为他们前进的掩护，减速力场开启，机动拦截部队逐渐推进战线，借助单方面透明的战争迷雾，施法者们对飞掠而来的远程攻击进行拦截。

    但见炮弹与闪电交织，呼啸的火箭与散射的元素飞弹在空中狂舞，剧烈的炎火在空中绽放不休，将黑云之下的昏暗天际照耀出烈烈光华。那弹片与冲击波如风雨般吹落，拦截失败的炮弹在地面炸响，血肉飞起，从盲目的怒火和勇气中苏醒的士兵抱着断裂的伤口大声惨叫。

    卡尔早已与本队的士兵们失散，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与更多的人一起，越过这火焰与死亡的区域，向着他们所认定的方向冲锋。

    他将死亡的脚步甩在身后，躲在一道道伫立的土墙之后，被战争之风所裹挟，他觉得世界被这风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如他的人生。

    那天空的烈光和呼啸而过的元素洪流冲荡着他的脑海，与魔药和嗜血术一起，唤醒着体内的兽的一面，周围的死亡恐惧着他，并且给予他力量。他再也不思考这场战争的正义和必要，他只想保护自己，这是动物的本能，可悯又凶残，为了生存可以不顾一切、毁灭一切，杀死敌人就是保护自己。

    可迄今为止二十年的人生中所留下的回忆，依然在执拗地提醒着他行行动的意义，他想起了故乡轻柔的风和明丽的旷野，一望无际的麦田里甩动着飞扬的麻花辫，他想起女孩儿唇瓣残留在脸颊上的温暖热气，又美又温柔。

    我会像男人一样战斗，我会带着荣誉回来。

    他记念着父亲递来的匕首，孩子，像我一样为格里芬-威廉姆斯而战。他记念着母亲颤抖的拥抱，追随大议长，他需要我们的帮助，但一定要活着回来。他记得弟弟拉着他的手一路跟着他去征兵点，昂首挺胸，他记得人群中担忧的回眸，在视线相对之际，那双碧色的眸子里亮起塞安湖的波光……

    可往昔的回忆，令人沉醉的美好，都在血液的沸腾、大脑的怒吼和战场的死亡尖啸中消失无踪。他茫然四顾，后方的战场喷射出泥土的喷泉，聚在一起的十几个人就消失了，另一边似乎传来呼喊，是三天前刚认识的朋友在向他挥手，可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消融在烈光之中。

    就像那些美好的记忆消失在这死亡的阴影之下。

    卡尔嚎叫着，怒吼着，与身边素不相识的野兽们一起，顺着土墙升起的指向，抱着手中昂贵的连弩，扣动着扳机，使元素的光华在雾气朦胧的彼端闪烁不休。

    而浓雾的那头，依然寂静。

    “敌方步兵即将接近——”

    “战场热成像扫描已开启，目标将予以指示，各单位注意AR战术面板。”

    “我是康德，交战开始之前，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情。”

    “你们所处的战壕，既不重要也不珍贵，价值几乎为零，是别人白送的，如有必要，我可以一路将其修到丹枫琉森城下。”

    “你们所使用的武器装备，价值不菲，多多少少经过了二次加工和强化，以适用于新的战场环境和作战需求，值得呵护和小心使用。”

    “而你们自己，经历母亲怀胎孕育生产，自小养大，无论经历出身如何，至此刻而不曾夭折，甚至能作为士兵勇敢地奔赴前线，都是健全、强壮、骄傲的强者。你们的人生独一无二，你们的勇气值得敬佩，你们的生命如此珍贵，远胜于你们所处的工事和你们所使用的武器。”

    “所以，你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射击孔、观通站、火力点……就位的士兵们望着眼前的迷雾，拉下面甲，钢铁的战盔在天空中炸响的奥术光华中折射寒芒。

    他们握紧武器，目光平静，仔细倾听。

    “听从命令，勇敢作战，不要擅自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在此基础上，我命令你们对敌人以毫不留情的杀伤、威慑和惩戒，并以无上的勇气和决心，打击他们，吓阻他们，歼灭他们！”

    “敌军已至，诸部听令——歼敌！”

    握住重机枪，架起狙击榴弹，一个个步兵班组检查武器。

    步枪兵们打开保险，他们的武器经过紧急换装，全都是走亚音速重弹头路线的特种武器，弹夹里塞满了“飞行的秤砣”。

    而除了常规武器之外，具有一定奥法素养的精英部队，则要在这次实战中测试新式武器——那是融合了伊蓝-泰尔武器系统的新兵器。

    “检查源胶回路通畅，镶嵌辉晶石。”

    造型科幻、通体银色的重型武器于枪托等部位内置浮石，以降低作战负担，战团精兵们将这些武器从箱子中取出，探出精神力，激活辉晶回路，那酷炫的武器应声从内部变形展开，露出三个圆形的凹槽。

    士兵们从另一个箱子中取出了一颗颗流光溢彩的石头。

    依次镶嵌进去。

    “武器核心——炎矛镭射。”

    “输出辅助——多重散射。”

    “效能辅助——聚能回响。”

    从阿斯托尔福麾下的战团所挑选出来的精锐口中念念有词、将辉晶石嵌入武器系统中，回路点亮，手中的武器嗡嗡震动，不安分的能量开始积蓄。

    “希望这些武器跟先祖们的战争兵器们一样好使。”

    做好这一切的战士转头看去，排长和几位班长打开了一架大型武器，正在往六个辉晶凹槽里依次装填宝石，偶尔低声交流一句。

    他是伊蓝-泰尔的遗民、弃誓者的一员，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半月前，真理司正式解读了恒星法典、重启了伊蓝-泰尔的辉晶石工艺，并且不断破译解析了古代伊蓝-泰尔的工艺配方，然后开始生产出先祖文明全盛时期的力量之源。

    只是古伊蓝-泰尔甚至赎罪城神官们将回路刻印于身、装备辉晶石以使用超凡之力，以确保这种技艺成为统治的基石和垄断的力量。

    而康德，弃誓者并不将拯救了伊蓝-泰尔的康德视作新的神明，他们只是感激并效力，与新世轮回的君主订立契约。他们激赏康德的决定，也遵从旧日领袖和上一代新王爱芙的遗愿，任由伊蓝-泰尔的遗泽成为滋养凡世新族的养料，于星宫世代的压迫和威胁下，祝福新的生命。

    于是，辉晶石的秘密被揭开和研究，以待大规模的应用，并尝试与凡世的魔导体系相容，使凡世的新族也能使用伊蓝-泰尔的力量。

    而对等的，伊蓝-泰尔的族民们也开始接触凡世的奥法技艺和斗气力量，他们将学习，他们也将继承，直至融合，开创种群的新未来。

    正如康德所承诺的那样——伊蓝-泰尔将成为这一纪元的族群，与凡世诸族并列，以善行、义举和成就获得尊重。

    这就是他站在这里、握住武器的全部理由。

    他经历过那场大战，也见到了远港的样子，他意识到族群昔年可悲的命运，也目睹了康德所承诺的未来，所以，就知道了使命。

    “遇敌——”

    面甲镜片上投射出了新的图案，现实被增强，浓烈的雾气中勾勒出了人的形体，并扫描标注出了武器和状态，敌人正吼叫着大步冲来。

    旧时的弃誓者、新的战团军士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辉晶魔导枪，炽烈的炎矛镭射经由聚能回响加持，喷射灼灼烈光，由散射宝石加持，分化出三道赤色烈光，如光刃般掠向与他素不相识的敌人。

    射线击中人体，如切败革。

    士兵卡尔摔倒在地，咬住了一嘴的烂泥。

    力气如风消散，恐惧如潮水而来，他茫然看着灰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家乡那闪烁着光芒的橡木。叶子窸窣地轻鸣，麦田中的相拥温存，家人默然凝视，无数不确定的未来，对爱情的向往，对收获的渴望，梦中的景象和风笛的旋律犹如垂落枝头的红果，也像塞安湖中的波光，都在静谧的呐喊和犹如幻境般的死亡中消散，变得疏远冷寂，如镜般破碎。

    他已不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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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更新……这几日心情低落，写的文字也死气沉沉，不是很喜欢，总是删来改去。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杭州这边床位紧张，检查也慢，手术也定不下，弄得胆战心惊、七上八下，总算联系到了上海的医院，有单人病房，明天动身，希望能尽快搞定、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