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我不是神明

之中的模范标兵和推举代表也参观了专门为军队准备的战地医院，探望了正在养伤的数百名伤员，亲身了解了和平部的战地医疗体系。

    专门制作的纪录片和医疗体系介绍，也面向全体官兵放映。

    ——谁能想到，养伤的战地医院居然比大家住的地方还要爽？

    但大家更无法想象，竟然有这种神国圣殿。

    康德殿下……果然是降临于世的神明吗？

    追随他，果然是正确的啊。

    这英灵座之内，又是什么地方呢？只是重伤的伤员都会被收纳其中，那战死的士兵，一定会有更好的归处吧。

    若非军纪森严，他们此刻早就开始交头接耳或者跪地祈祷了。

    这早已有了苗头。

    瓦伦坦近卫对康德的崇敬深入骨髓，而后续成立的战团也一直受此影响，远港变化日新月异，数次大战的辉煌胜利也越发让军人们敬服，况且康德所展示出来的东西越发离谱惊人，实在无法用一句“炼金技艺独步天下”来解释，而异界早有信仰传统，产生类似的结社，也不足为奇。

    白雾世界中，康德的神识无比强大，时空法则的熟练运用使他的灵觉越发强悍，军人们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

    浮空而起的静滞舱们被英灵座洒下的清光收走。

    这浩瀚的殿堂都是建模和贴图，但放置重伤员的静滞力场却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人类休眠之地，在犹如蜂巢般的明亮柔和的世界里，一位位沉睡的士兵居于静滞舱中，静静悬浮。

    静滞力场的本质，不过是在白雾世界中使用时空神力停止目标的时间流转，使得一切都不再发生变化，所以如果康德愿意，他甚至可以让这些伤员全都飞在高空，也不需要什么静滞舱来容纳他们，没什么区别。

    之所以建设这个英灵座，其实也不过是为他们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地方。

    他将一座座静滞舱安置好，无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向肃穆而立的军阵，成千上万的士兵狂热注视，神态目光，敬他如敬神。

    “这里不是什么神国。”他说道，“甚至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并不是什么神明，是与你们没太大区别的凡人，只是机缘巧合，开了些外挂，也自然而然承担了一些责任，所以才能比你们多做到一些事情。”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看着很厉害，但本质上，也不过是安置一些冒着生命危险而战、但我却一时没办法治好的战士的地方，这恢弘的殿堂并不能显示我的无所不能，反而会显出我的无能，你们不要弄错了。”

    “也许你们觉得，为我而战、献上忠诚是天经地义的，其实说到底，也是这么一回事。我改变了你们的命运，给你们好吃好喝，给你们和你们家人以尊严和饱足，而你们响应我的召唤、为我而战，也是天经地义的。况且，你们现在和将来要面临的战争，也并非是为我而战的。”

    “我本应该像格里芬-威廉姆斯那样使用你们，按照凡世的传统和法则，我似乎也有权力这么做。我应该可以问心无愧，当然也可以设置极好极好的抚恤制度，让你们为我奋战牺牲，还能得到你们家人的感恩戴德……”

    他说到这里，挠了挠头。

    这仪式之后，本应该讲话的，腹稿是热血激昂的演说，要借这震撼的大地奇观和英灵座的概念，再给士兵们打一针鸡血，但是……

    “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因为我是有爹妈的，我有在乎我的爱人和亲人。”

    他缓缓道：“我如果死掉了，那我亲人和爱人应该会伤心欲绝，你们也一样吧，你们也是有爹妈和亲人的，我们其实都一样。”

    “如果你们回不去了，哪怕是为了再崇高和正义的理由而牺牲，依然会有人为你们垂泪哭泣……哀悼追忆不过一时，祭拜怀念只在节日，而你们的家人会数十年如一日地想念你们，因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想最大程度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无法阻止恶意者的敌视，不能消弭所有战争的因素，但至少我可以尽力保护我的战士们。”

    “今天你们看到了英灵座，狂热呐喊，斗志鼓舞，就像发现自己崇敬追随的领袖变成了现世的人神。我觉得我做错了事，我想让你们看的不是这个。”

    “我希望你们关注的，是内置在你们每一名单兵作战装束的健康评估系统和跃迁信标，那是我、荷鲁斯与真理司诸位科学家的心血所在。”

    “我希望你们关注的，是基于创伤救援系统的战地医疗体系。你们如果在战争中受伤，会紧急跃迁回时空枢纽，训练有素的战地医护们会立刻接手你们、评估伤势，选择紧急静滞还是医疗处置。他们是你们最大的保障和支持者，他们将尽最大努力，保证你们完美痊愈、像伤前一样生活。”

    “比起这个华而不实的唬人建筑，那一套战地紧急医疗体系，才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是这个世界最好最伟大的奇观。你们尽可以对这套战地医护体系予以最大程度的赞美，我都会骄傲地收下。”

    他说到这里，放眼注视。

    白雾世界是他的领域，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一张张坚定勇敢的面孔，有的茫然，有的沉思，有的若有所悟。

    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真会给自己找事。

    “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不是神明，我永远都不会是神明。也许你们今天不明白我所说的话，但你们是远港最进步、最勇敢的一批人，我希望你们有一天可以明白。我们在这一战杀伤了数不清的敌人，我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难过和悲哀，有太多无辜而勇敢的人被我们杀死……”

    “这不是我们的错，是发动战争者的错。格里芬被视为评议会的神明，信任和追随他的人被他骗上战场、无辜送命，我不希望你们这样，不希望你们因盲信和狂热而卷入战争，哪怕发起人是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希望你们与我并肩作战，而不是追随我茫然作战，获得你们盲目的忠诚和狂热的拥护很容易，利用你们的勇敢牺牲和无畏奋战开疆拓土、劫掠征服也很容易，因为，很快，我们的力量将翻倍增长，甚至凡世的诸国都无法抵挡我们的脚步和力量。”

    “但这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我对你们的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件事。”

    康德注视着如山的军阵，他仿佛能够看到每一双眼睛，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出身，甚至是不同的时代……所有不应被肆意操纵和践踏的生命。

    “我希望你们在将来的某一天。”

    “在繁荣富强的远港都要遭遇危险的时候。”

    “在令你们无比安心的战地医护体系都要失效的时候。”

    “在敌人的攻击也许强大到你们来不及跃迁就会被杀死的时候。”

    “在静滞力场都来不及凝固你们失去的生命的时候。”

    “在我们的武器装备也许都无法占据上风的时候。”

    “在你们必须要留下、必须拼死抵抗作战、陷入绝境的时候。”

    盗火者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震颤，但很快消失无形。

    “……我希望你们那时候能够明白，明白自己在为谁而战，明白自己的责任和担负。”他沉声道，“然后……不迷茫的、勇敢而果决的、燃烧十二万分灵魂的，做好牺牲准备。”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我什么都无法保证和承诺，我可以承诺的是，那时的你们在与康德并肩作战，他不是神明，你们的战争也并非源于他的私心，而我会背负着你们所有人的选择，让一切的牺牲，都有价值和意义。”

    真是一次失败的讲话。

    也没有找托，也没有炒热气氛，没有鼓动人心。

    “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康德平复了心情，语调波澜不动：“荷鲁斯元帅，将我刚刚的讲话作为新兵教练课程的一节，并于今后的英灵座参观时作为固定项目播送。各部队稍息，三十秒后进行遣返传送，各就各位，准备后续作战。”

    “第一次战后总结已经归纳完毕，各部队立刻进行观摩学习……嘿，都记住了吗？”迎着齐刷刷的愕然目光，康德指了指身后恢弘广阔的殿堂。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躺在里面至少会错过许多事情，最好不要来。”

    他笑了笑：“行了，二十秒……”

    突然，荷鲁斯那铿锵作响的金铁之音响彻英灵座之前。

    “——敬礼！”

    整齐划一的敬礼动作汇聚成短暂而呼啸的风声。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妈的。”

    他慢慢抬起手来。

    风还挺大。

    ￥￥￥￥￥￥￥￥￥￥

    PS1：六千字……还是没写完，断在这里吧，再写一小会儿就睡觉……决定试着存稿。要去上海复查了，希望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