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奇怪,这小村落里怎会有这么一位不凡的女子。
适时,黑衣女子也看见了司马杰,她似乎也为司马杰的人品气质震动,不过她只看了司马杰一眼,便很快地把目光移了开去,她开了口,话声虽甜美,但带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忧伤,她说的是夷语,但司马杰听得懂。
“掌柜的,我要换酒。”
矮胖中年汉子又一次如大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忙迎了上去,边走边用夷语说道:“阿金娘好久没来了?”
黑衣女子道:“阿金身子不大好,我整天照顾他,难得出来。”
矮胖中年汉子轻呼一声道:“怎么,阿金是……”
黑衣女子道:“病了,病了好久了。”
矮胖中年汉子道:“您好久没来,我也不知道,阿金害的是什么病,要紧么,吃药了么?”
黑衣女子道:“跟去年一样,阿耶说没有那味药断不了根,我托你找的那味药找到么?”
矮胖中年汉子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要他们上山打猎的时候多留意一些,可是到现在还没找道。……”
“谢谢你了!”黑衣女子道:“只要找到那味药,请你马上给我送去,他们要什么我给什么!只希望能早一天断了阿金的病根。”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你放心,等找到那味药时,我马上会给你送去。”
一顿,接问道:“阿金娘,你要换什么酒?”
黑衣女子道:“还跟上回一样。””
矮胖中年汉子没再说话,快步进了柜台打了一葫芦酒,双手送到黑衣女子面前。
黑衣女子接过酒,顺手把个小布包放在柜台上,然后转身走了。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我有空就去看阿金。”
黑衣女子回身谢了一声。
黑衣女子走了,矮胖中年汉子忙不迭地抓起那小布包往怀里一塞,没等司马杰问便道:
“这是村里的阿金娘……”
司马杰道:“掌柜的,这位阿金娘是汉人还是……”
“是夷人,”矮胖中年汉子忙又接道:“您没听她说的是夷话么?”
司马杰点头说道:“没想到夷人之中竟会有这么一位女子。”
矮胖中年汉子微愕说道:“怎么,您说她……”
司马杰道:“掌柜的不觉得么,这位阿金娘就是在咱们汉家女子之中也不常见?”
矮胖中年汉子神情微露,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相公好眼力,不瞒您说,阿金娘当年也是这村子里的一朵花,要不然怎么配得上阿金?阿金年轻的时候可是这一带的大英雄,比现在的阿律还了得,只是如今老了,唉,人要一上了年纪,什么都完了,就拿阿金来说吧,当年是何等英雄;比这座“六诏山”都结实,谁知道老来一天到晚地害病……”
司马杰道:“掌柜的,他害的是什么病?”
矮胖中年汉子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中什么病,一病起来人便躺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全要人照顾,简直就是个活
死人,也真难为了阿金娘,喂吃喂喝,一把屎一把尿地抓,她一点也不嫌弃阿金。”
司马杰点头说道:“那的确是难得……”
眉锋一皱沉吟道:“这是什么病这般厉害,一病起来就……
这岂不成了瘫痪吗?掌柜的,那位阿耶又是谁?”
矮胖中年汉子道:“阿耶是这村子里唯一会看病的人,他配的划药还真管用,的确救了不少人,就拿阿金的病来说吧,他能治可是缺一昧药……”
司马杰道:“掌柜的,缺一味什么药?”
矮胖中年汉子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药,只知道夷人叫它做白草!”
司马杰微愕说道:“白草?”
矮胖中年汉子道:“是的,听说这种‘白草’很难找,整座‘六诏山’也不过那么一两把,阿金娘要我托打猎的留意,可是到现在谁也没碰上这种‘白草’。”
司马杰沉默了一下,道:“掌柜的,我略通歧黄,可否效劳……”
矮胖中年汉子忙摇头说道:“不行,相公,那不行。”
司马杰讶然说道:“不行?为什么?”
矮胖中年汉子像是发觉自己过于失态,歉然而窘迫他先赔一笑,然后解释说道:“相公,您不知道,这是夷人的习俗,家里有人得了病是不许外人进门的,他们认为外人进了门,病人的病就会越来越重……”
司马杰哦地一声道:“我还不知道夷人有这么一个怪习俗。”
他也没有想到矮胖中年汉子刚才还说过要去探病,而矮胖中年汉子他也是个外人。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可不是么,简直怪之又怪,不近情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咱们中原,哪个地方都有哪个地方的怪
习俗,有的比这夷人的习俗还不近清理,您说是么?”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不错,这倒也是实情。”
矮胖中年汉子接着说道:“还有呢,相公,他们只相信阿耶,不相信别人,他们认为假如找别人为病人看病,那会招他们夷人的神生气,全家都会遭殃,您说,相公,谁敢跟神作对,谁又敢惹这个祸呀,所以我劝您还是别去的好。”
司马杰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只要那位阿耶能治好这位阿金的病那也一样。”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说得是,说得是,只要能治好病,谁治都一样,相公,您不知道,阿耶的确有点神通,他治好的病还不在少数呢,就拿上回阿德来说吧,阿德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山的时候带好好的,等下了山,回了家,突然昏倒了,躺在门口人事不省,他老婆吓得半死,而阿耶不知道给他喂了一种什么草药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跟好人一样……”
司马杰道:“这么说这位阿耶是神医师而不是巫医了……”
矮胖中年汉子道:“那可真差不多,他们简直就把阿耶当成了神……”
司马杰目光一凝,望向门外:“掌柜的,你又有客人上门了。”
矮胖中年汉子忙回过身去,门外空荡荡的,哪有一个人影,他讶然说道:“在哪儿……”
话还没说完,酒馆里由门边路上突然转进一人,好壮的汉子,二十多年纪,黑黑的一张脸,浓眉大眼,浑身透着劲儿,腰里还佩着一口弯弯的长刀。
矮胖中年汉子大吃一惊,脱口叫道:“阿律!”
司马杰微微一征,旋即恢复常态。
矮胖中年汉子忙迎了上去:“阿律,你要换酒?”
壮汉子大眼圆睁,浓眉高挑,直逼视着司马杰,闻言冷然说道:“酒叔叔,我不是来换酒的,我是来找人的。”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找人?你找谁?”
壮汉子抬手一指司马杰,道:“我要找他。”
矮胖中年汉子故作讶然地道:“你要找他?你认识这位相公?”
壮汉子冷然摇头:“我不认识他。”
矮胖中年汉子道:“那么找这位相公干什么?”
壮汉子道:“酒叔叔,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他?”
矮胖中年汉子道:“阿律,人家是个外来人,我可不许你胡闹”
壮汉子冷然摆手:“酒叔叔,你别管……”
矮胖中年汉子道:“我非管不可,这是我的店,这位相公是我的客人。”
壮汉子脸色一变,冷然说道:“那好,我到门外等他去,他什么时候出去,我什么时候找他,出了门就不是你的店,你的客人。”
话落,转身就走。
矮胖中年汉子忙喝道:“阿律,你站住。”
壮汉子停步转回了身:“什么事?酒叔叔!”
矮胖中年汉子道:“阿律,别让人说咱们欺负一个外来人……”
壮汉子道:“酒叔叔,你说是谁欺负谁,是他找到这儿来欺负我阿律。”
矮胖中年汉子道:“阿律,你是咱们村里的英雄,也是个明白人,要知道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银妞,不该怪人家相公……”
壮汉子道:“我不怪银妞,银妞就是咒我杀我,我也不会怪她,我只怪他,要不是他,银妞绝不会变心。”
矮胖中年汉子道:“阿律,那毕竟还是银妞对你……”
壮汉子两眼一瞪道:“酒叔叔,他是汉人还是夷人?”
矮胖中年汉子未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汉人。”
壮汉子道:“所以你护着他。”
矮胖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道:“阿律,你怎么能这么说……”
壮汉子大声说道:“我怎么不能,酒叔叔,多少年来咱们一直处得很好,等于成了一家人,你愿意为了他使得咱们村里的汉人跟夷人渐生隔阂,而至难以相处么?”
矮胖中年汉子怒声说道:“阿律,你怎么……”
司马杰无法再缄默下去,突然插嘴说道:“掌柜的,请让让,让我跟这位说几句话。”
矮胖中年汉子忙道:“相公,使不得,这件事凭嘴是说不清的?”
司马杰道:“掌柜的,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这儿还得待些时日,我不愿跟任何人有误会,更不愿使这个村子里的汉人跟夷人反目成仇,破坏了多少年来可贵的感情跟友谊。”
矮胖中年汉子发急地道:“只是相公,他……”
背着壮汉子用手拈了拈腰,那意思是告诉司马杰阿律身上有刀,一个不好是会丧命的。
司马杰淡然一笑道:“我看见了,掌柜的,只是我认为兵刃只是用来防身,用来自卫的,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壮汉子冷然说道:“然而我这四刀却是用来杀人的。”
司马杰道:“即使是杀人,也该有个道理。”
壮汉子道:“我自然有道理。”
司马杰一点头道:“那好,我想跟你谈谈道理,你可愿意?”
壮汉子道:“我不愿意跟你说话!”
司马杰失笑说道:“夷族英雄难道连跟仇敌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么?”
壮汉子两眼一瞪道:“谁说我没有勇气?”
司马杰一点头道:“有最好……”一指那边那张椅子道:
“请过来坐下,你我开诚地谈谈。”
壮汉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大踏步走了过去。
矮胖中年汉子吃了一惊,要去拦。
司马杰淡然说道:“掌柜的,这儿的汉人不只你一个,请为他们着想。”
矮辟中年汉子神情一震,没再动。
适时,壮汉子大步逼到桌前,往那儿一站,左手握着腰刀刀柄,像一座山,威势逼人地道:“有什么话,你谈吧,最好快一点,我不耐烦多说。”
司马杰抬眼问道:“你怕我么?”
壮汉子变色道:“笑话……”
司马杰道:“那你为什么连坐都不敢坐?”
壮汉子道“谁说我不敢坐?”
“砰”然一声拉过椅子坐了下去。
他坐定,司马杰淡淡然开了口:“你可是因为银妞变心而找我。”
壮汉子道:“你明白就好。”
司马杰道:“假如我说我只见过银妞一面,连话都没跟她说过,你一定不会相信,对么?”
“不,”壮汉子冷然摇头道:“我信,三年多前你来的时候我也在这儿,自你走了之后就没再来过,我知道你确实只跟银妞见过一面……”
司马杰截口说道:“那么你就不该找我。”
“不,”壮汉子二次冷然摇头,道:“我还是要找你,要不是你到这儿来过一趟,银妞绝不会变心,你没来这前,她一直跟我很要好……”
司马杰道:“这么说我不该来那一趟了。”
壮汉子道:“不错,你不该来那一趟,更不该再来这一趟,那一趟我可以认为你是无心,这一趟我却认为你是有意。”
司马杰道:“反正无论怎么说,你是非找我拼命不可了,对么?”
壮汉子道:“不错,我要跟你拼命,我死,银妞是你的,你死,银妞就是我的。”
司马杰微一点头头道:“这倒也干脆,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不用拼命就能决定银妞属谁,可愿意一试?”
壮汉子变色而起,道:“我并没有冤枉你,你还是想要银妞,这趟来也就是想要把银妞带到中原去。”
司马杰淡然一笑道:“像银妞那么好的姑娘,谁不想要,难道你不想?”
壮汉子“铮”地一声拔出腰刀。
矮辟中年汉子惊得大叫:“阿律……”
司马杰一抬手,道:“先别动刀,你看得见,我两手空空,没带寸铁,你就是杀了我,夺得了银妞,又有什么?”
“铮,”地一声,壮汉子把腰刀又入了鞘,道:“你说得对,我空手跟你拼命。”
壮汉子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杰道:“我刚说过,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不必拼命,就能决定银妞谁属,只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试。”
壮汉子道:“你说说看。”
司马杰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右边,到了壮汉子身侧道:“我先问你一句,你恨我不恨?”
壮汉子道:“当然恨你,要不然我怎么会找你拼命。”
司马杰微一点头:“那最好,请你把刀拔出来。”
壮汉子一怔说道:“你要干什么”
司马杰摇头说道:“先别问,把刀拔出来,我还有后话。”
壮汉子迟疑了一下,探腕拔出了他那柄犀利的腰刀。
司马杰道:“你站在那儿,我站在这儿,我让你砍我三刀……
"
壮汉子又复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杰没答理,接着说道:“在这三刀之中,别说你砍中我,只要能扫中我衣衫一下,我马上就走,银妞就是你的,要不然,抱歉得很,银妞就是我的,我要带她回中原去。”
矮胖中年汉子讶然叫道:“相公您这是……”
司马杰道:“掌柜的,请你做个见证人。”
矮胖中年汉子好不着急,他还待再说,壮汉子已冷然道:
“不行,这办法我不愿意试。”
司马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试?”
壮汉子道:“我不愿意占你这个便宜,我手里有刀,你手无寸铁,我砍你躲,这不公平。”
司马杰道:“你不是恨我想杀我吗?我给你机会……”
壮汉子怒声说道:“你把我阿律当成了什么人?我是恨你,我更想杀你,可是我是光明正大的跟你拼斗,光明正大的跟你分个死活,要像这样,我就是得了银妞也不光彩。”
司马杰两手一摊,道:“那就麻烦了,我不愿意跟你拼斗,你要是不听我的,那你就永远杀不了我……”
壮汉子道:“我永远杀不了你?”
“不是么?”司马杰道:“你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还手,你还能杀我么?”
壮汉子呆了一呆,怒声说道:“你这是耍赖。”
司马杰道:“就算是吧,只要能得到银妞,落个要赖又何妨,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杀我,银妞可绝不会再跟你好。”
壮汉子胜上变了色,可是他呆在当地。
他认为司马杰说的是实情,可是他没有办法,苦就苦在他木愿杀个手无寸铁更不还手的人……司马杰笑了,是冷笑:“看来夷族的英雄还不如我这个汉族百无一用的书生,我敢站在这几任人砍,夷族英雄却连举刀的勇气都没有。”
转身要走回去坐下。
只听身后壮汉子一声大喝:“你站住。”
司马杰回身说道:“干什么?我羞于面对懦夫……”
“闭嘴!”壮汉子大叫扬起了腰刀。
司马杰笑道:“这才是,你要是个英雄,就砍下来。””
壮汉子浑身皆动,颤声说道:“你,你,你欺人太……”
当头一刀砍了下去。
矮胖中年汉子站在一边直了眼,没说话,也没动脑,他似乎想看看司马杰究竟怎么应付这一刀。
岂料,壮汉子这一刀才到半途便顿在了那儿,像是他不愿因为这一刀断送了他那英雄两字。
司马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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