汰斗竹刀的击打相当酣畅,他占有绝对的优势,上杉櫂只能被迫后退,举刀防御。
在这一刻,
任谁都能看出他处于弱势方。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本乡汰斗体格更状,身材更魁梧。
如果一开始他就打出了优势,那体格小的那一方几乎没有可能就地反击。
竹刀的进攻与竹刀的防御,近乎纠缠了两分钟。
嗙——!
嗙——!
不对,不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乡汰斗越发觉得上杉櫂似乎并不是完全被他压着打。
虽然他手中的竹刀每一击都结实地压制了对方。
但自己收手防御上杉櫂的反击之时,总觉得他的剑中,有着一股黏湖湖的感觉。
挣不脱,又拧不断。
“黏刀术吗?”
观众席。
上一次采访了上杉櫂的记者宫田和弘,这一天也如约来到了东京武道馆观赛。
他认出了上杉櫂所使用的技法。
他的好友江腾七彦端着相机向比赛中央拍了一张照,听到了宫田和弘所说的称谓。
江腾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知道宫田从业剑道赛事采访数年,剑道的知识丰富。
便其问道:“什么意思?”
宫田和弘放下手中钢笔,看向比赛场地中,上杉櫂头盔后方飞舞的绳结,解释说道:
“所谓黏刀术,是指双方酣战激烈之时,如果敌方挡住了我方太刀,我方应注意用自己的太刀黏住敌人的太刀。
“‘黏住’指的就是太刀不能轻易分离,身体步步紧贴,压制对方进攻的脚步,期间用力不能过勐,身体动作要保持平衡,要把握气息——总的来说,这也就是古流剑术用到剑道上的技巧之一。”
“也就是...上杉选手在尽力纠缠对手,好让对方徒耗气势?”
“纠缠?”
宫田和弘看了一眼场地中的上杉櫂,浅笑道,“是‘黏住’,而不是‘纠缠’。‘黏住’强而有力,‘纠缠’,软弱无力。‘黏住’是主动的,‘纠缠’,是被动的,两者完全不可一概而论。”
说话之时,宫田和弘突然眼前一亮。
记者优良的素质使他迅速举起相机,抓拍到了上杉櫂的一张相当帅气的相片。
他看着相机里,上杉櫂镇定自若,平静如初的面部表情,有些兴奋地说道:
“很少有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
其实不止他们俩发现了这一点,观众席上许多经验之人,有段之士都看了出来。
上杉櫂看似被动,其实他才是对战的两人中,聪明的那个。
“小师弟可以啊!”楠缪丸似乎兴奋得不行,他最烦的就是警视流,学那个流派的警察,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难打的要命。
“嗯,黏刀术是很棒,但是...要怎么赢?”樋口义行分析道。
“这......”
黏固然可以黏住,但并不代表黏人就能得分获胜啊。
与几位师兄一样,很多经验之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该如何破局?
......
与他们的思索相比,比赛中的本乡汰斗就要懊恼许多。
他以经验判断出来的进攻方式,竟然被对方用防御和回击给黏住了足足两分钟。
要知道一回合最多三分钟的时间。
时间一到,就要被裁判吹哨强行拉开。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当刑警近十年的经验用到了抓捕市民丢失的猫猫狗狗身上。
刑警帮市民找猫——像这样一般的无可奈何、有气无力。
近两分半的持续交剑相当激烈。
外人虽然看不出门道,但他们看得爽啊。
竹刀与竹刀的击打,持续不断有着压制力的喝声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他们的耳朵。
本乡汰斗的声音本就浑厚,外貌也颇有英雄的样子。
他们能在他的声音与动作中感受到力量感。
这种精彩程度要比看格斗电影还要爽上数倍。
因为,他们身处于其中。
上杉櫂的视线在面罩内转动,他盯着本乡汰斗游走的竹刀与行动的轨迹。
上杉櫂能精确地看出来,本乡汰斗运动的节奏。
他是属于“快”的风格流派。
应该就是警视流其中之一了。
上杉櫂不难发现,一开始还好,对峙到现在,本乡汰斗有些凌乱了。
——他出刀速度越来越快。
从旁人视角来看,他的压制力似乎因为出刀速度更快而更勐了。
但在上杉櫂的眼里看来,他这是乱了节奏。
一味追求出剑速度并非正道。
任何事情,正因为有脱离原本节奏的情形,才有快慢之说。
而剑道,一般人认为的“快”,在上杉櫂的眼中,在技艺娴熟、有着几十年经验的师范眼中,就并非如此了。
举个例子。
比如汽车。
一辆速度在120公里/小时的汽车。
算上人的作息,在路上一天可以行使约1000公里。
但要是拖拉机呢?
一辆拖拉机时速40公里/小时。
满打满算,把轮子跑掉一天都没法跑到1000公里。
更别谈算上驾驶员的休息时间了。
而拖拉机要是把轮子跑坏了,那还能跑到1000公里吗?
但如果要是开慢一点,拖拉机过几天是不是就能开到了呢?
所谓“欲速则不达”。
跑得太快反而容易跌倒,反而乱了节奏。
在上杉櫂的眼里,本乡汰斗的进攻就是如此。
他失了节奏,现在把自己的轮子跑坏了,破绽百出。
凡事都有衰败的时机。
上杉櫂抓住了本乡汰斗显露出的间隙,一鼓作气,勐烈回敲对方落下的竹刀。
啪——!
空气震荡出声。
这一下,来得相当勐烈。
这一下回击,敲得本乡汰斗手中的竹刀略微迟钝。
上杉櫂櫂准时机,没有迟疑、迎步而上、趁势追击。
握紧竹刀的手中指保持自然状态,无名指和小指握紧,双手同时向内侧旋。
这是标准的握刀姿势。
然后...于瞬间向前刺出!
“面!”
黏刀术,就像是让自行车链没了机油,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抓住间隙的回击,则像是将自行车失速的车链完全拉断,使其节奏全无。
最后一记刺击,则是车链绷断后,卡住了车轮,使自行车完全停止运行。
现在,上杉櫂的竹刀先革,直指本乡汰斗的面罩,完美击中。
竹刀的声音戛然而止。
本乡汰斗将要继续进攻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三位裁判同时举旗红旗,宣布攻击有效。
“面!一本!上杉选手获胜!”
“精彩。”观众席一位古流剑术流派的师范先生率先微笑,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掌声在逐渐扩大。
毫无疑问。
无论是在外行人看来,还是在内行人看来,这都是精彩的一局对决。
输了...这么快...?
本乡汰斗有些疑惑,但对手的的确确是击中了自己。
他不喜欢轻敌,职业缘故,经历与经验告诉他,轻敌只会带来痛苦与后悔。
但为何...还是输了?
难以理解,甚至胸口还有种使不出的闷气。
本乡汰斗聆听着包围了他全身的热烈掌声,这些掌声并不属于他,耳畔包围着的观众讨论,让他冷静了许多。
一开始,自己有很大的机会,有绝对的优势,但为什么会输了?
他思来想去,收起了竹刀,向面前的年轻人行了一个诚挚的礼节。
上杉櫂将竹刀收在腰间,也回礼点头。
本乡汰斗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虽然自己这回合输了...作为一名刑警输给少了自己十多年剑道经验的年轻人...但不知为何,没有刚才那股闷闷的心绪。
稍作休整后,第二回合,他手握竹刀,调整心态,看向对面同样握刀迎击的上杉櫂之时,开始尝试找出制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