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的时候说起来,可能炫耀了一嘴,恰好对方看了北京晚报的文章,那文章写得好,老人家当时就馋那一口了,正好赶上要做九十大寿,便说尝尝味儿。你这里要是方便,好歹帮衬帮衬。”
顾舜华想了想:“阿姨,这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也不是我要自抬身价,实在是如今我有了点名声,这名声不是我自己的,也是玉花台给我的,做人不能忘本,我不能挥霍着这名声过去跑堂会挣我自己的钱,所以这个事,我得问问我们单位,看看怎么说,您觉得呢?”
雷永泉妈妈忙笑着说:“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可不得和单位说说,舜华你不愿意接私活,得顾虑着单位,这是你这孩子做事本分,这样吧,我和那边提提,看看那边和你们单位的领导说说,你觉得怎么样?”
顾舜华笑了:“那当然没问题,单位如果同意,我是没话说的,既然是雷老爷子的朋友,我什么包都不要,过去帮衬帮衬,那都是应该的!”
雷永泉妈妈乐开了花,亲热地拉着顾舜华的手:“舜华,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你是一个好孩子!”
一时又对常慧道:“你们小姐妹好久没见了吧,常慧你不是要考大学吗,多向舜华请教请教,学着点!”
正好顾舜华要下班,于是常慧便陪着顾舜华一起坐车,说说话,雷永泉妈妈先回去了。
常慧看雷永泉妈妈走了,才说:“这件事,她是怎么也得促成。”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和顾舜华说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最近雷家有些事得求上那位许老爷子。
常慧:“要说起来,永泉妈是越来越把你看在眼里了,遇到什么事都夸你呢,她可很少这么夸人。”
顾舜华听这个,倒是想起之前她还呛呛了雷永泉妈妈一通,当时以为对方气死了,谁知道也并没有,其实想想,人嘛,反正不是十全十美的,有缺点,但是也有优点。
常慧叹了口气:“舜华,我可真羡慕你,你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名声有了,自己买卖也经营得有声有色,还进修着上大学,竞年那里,我听说也挺优秀的,好像他们专业的教授都一个劲地夸他,说他有前途,这真是什么都不缺啊!”
顾舜华:“也是一步步熬过来的,哪能那么顺利。”
其实她自己想起来,当时熬着,熬得多累,都累得病过去,病过去也没人管,还是多亏了佟奶奶和骨朵儿发现了,那种心酸,又去和谁说的。
现在熬过来了,大家看到的自然是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这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慢慢得来的。
常慧听着,倒是默了一会,苦笑一声:“说起来真惭愧,我的工作,幼儿园工作是雷家帮着搞好的,转到了大学里当图书管理员,也是雷家帮我做的,我整天自命清高,其实什么都没干成,全靠人家家里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摆架子呢。”
顾舜华:“你不是要考大学吗,如果真能考上,那不是挺好的,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常慧:“我肯定得铆足了劲考大学,现在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搬到单位宿舍去,每天早出晚会就泡在图书管里,该我干活我就干活,不该我干活我就利用图书馆来提高自己,我以前学习也不差,就是条件不好,没敢想,现在豁出去拼一把,努力考上大学!”
顾舜华:“嗯,那挺好的,你看我就不行,也只能上这种电视大学了,我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呢。”
其实顾舜华现在想想,电视大学的学习给了她底气,当初如果狠心试试,也许也能考上。只是当时压力太大了,要管孩子,要工作挣钱,她背负太重,并不敢去尝试这种很大概率成不了的事。
常慧:“你之前提起孩子的事,我也想过了,我就和永泉谈了谈我的想法,还有家里的情况,我们说好了,如果明年我能顺利考上大学,我们也考虑着要孩子了,要个孩子,家里帮我们照顾,熬几年,孩子上托儿所,我们也都毕业工作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顾舜华:“那永泉在学校的情况呢?你们好好聊过吗?”
常慧:“聊了,我倒是放心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们谈了挺多的,谈到过去,他也哭了,他说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同学们一起打打球,说正好让我看到,我心里不好受他也能理解,他会尽量避免,而且现在他的同学都知道他结婚了,肯定没别的想头,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他同学。”
顾舜华便笑了:“那敢情好啊!永泉这个人,肯定有他的缺点,但大是大非其实他也拎得清,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你们能沟通到这一步,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好了。”
常慧点头:“嗯,我也努力体谅他的位置,同时我自己也得多进步,明年要是考上大学,一切就能好起来了。”
顾舜华:“太好了,瞧你现在有这个干劲,咱这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恰好过了几天王新瑞过来,想看看她电视大学的课程,提前了解一下,顾舜华便把书借给王新瑞,王新瑞拿去油印。
两个人自然说起常慧的事,王新瑞一听也是感慨:“她可真是越来越有想法了,想考大学,勇气可嘉,要是真考上,那以后也没什么好愁的了。”
顾舜华:“对,我也觉得,主要是雷家条件好,关系人脉以及物资都是最好的,什么都不缺,考大学也没后顾之忧。”
一时看王新瑞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便问:“你孕吐过去了吧?”
王新瑞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倒是过去了,不过我妈和我婆婆都整天围着我,叮嘱我,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的,我有时候看书看多了,他们都得说我!我爱人也是,晚上睡觉都小心翼翼的,我咳一声他都担心半天。”
顾舜华差点笑出声:“她们也是关心你,依我说,咱们几个,就数你命最好,就生在蜜糖罐里,长在蜜糖罐里,也嫁在蜜糖罐里!”
王新瑞家里以及王新瑞婆家的条件比起雷家自然是没法比,但已经足够了,而且没什么烦心事,娘家婆家都是省心人。
王新瑞:“哪有,其实我倒是羡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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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顾振华从国外给她来的信到了,信里说是认识一个当地的华人,打听了下那里的大学学什么,像这种企业管理的课程,他们要学很多,经济学,企业管理学,营销学,战略管理,还有财务管理,生产经营管理,这些有些国内还没有。
顾舜华看着那些书,有些自己已经在北图看过了,有些却是听都没听书过,便和任竞年一起去北京图书馆找,找来找去,竟然真找到一些,也翻译过了,只是到底少,有些还是外文书。
任竞年也很感兴趣,便借了一些来,拿着词典,用磕磕绊绊的英语来学习,他学好了,再将那外国的“economics”掰碎了给她讲。
这些都是很新鲜的知识和概念,学的时候,总是会有所感悟,明明是国外研究出来的东西,但是仔细想想身边的这些事,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会恍然大悟,心想人家这理论这模型是真真厉害,把人性都给考虑进去了!
当然有时候顾舜华学着,会陷入迷茫和疑惑中,毕竟这一切和周围的现实差距太大了,更是和自己的课本中所学工业管理差别很大。
但是看看报纸,学学现在的新气向,再想想未来,她又觉得,一切终究是有用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牛得水却过来找顾舜华了,他试探着,问问她能不能抽出功夫来:“咱们也不说别的客气话,今儿个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个事,得让你出山了。”
顾舜华一听这话就笑了:“牛叔,瞧您说的,这还用上出山了,我算什么,不过是才稍微露个头,我在您跟前,还差得远,您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就是了。”
牛得水笑了:“舜华,今天有上面的给我打招呼,说是有一位老爷子姓许,老人家这辈子不容易,现在九十整了,想做个寿,这不是看重你的手艺嘛,想请你过去掌灶。”
顾舜华见他提这个,也就不藏着掖着,提起来雷永泉妈妈那一茬:“既然牛叔没意见,那我就去做,至于这个事最后怎么算,牛叔看着办,是玉花台栽培的我,给了我不少机会,什么事,就是您吩咐一声的事。”
这话说得牛得水心里可真熨帖,其实有时候也怕培养出来,翅膀硬了,人家飞了。
牛得水:“舜华,你是明白事理的人,今儿个这事,叔也不可能拦着,更不至于说从中要什么,其实就是为了人家上面那声招呼,咱得给支应过去,这样吧,你抽工夫过去给他掌灶,顾师傅手底下的那几个弟子,你想带谁带谁,至于其它的,都是你们个人行为,咱不说什么,你看怎么样?”
顾舜华听明白了,这意思是他们跑堂会,拿包算自己的,反正单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敢情好,算是互相行个方便,当下便也承了这个情。
距离全国决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其实顾舜华时间很紧,不过想着去跑堂会,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就捡拿手的做就行了,半天时间而已。
当下便和许家那边接洽了下,对方来头不小,要求也高,这次又是年纪大了,做晚辈的想热闹热闹,所以客人的档次也高,顾舜华大致估算了下对方的要求,自己爸手底下这些弟子都过去竟然也不够,于是又和牛得水商量,牛得水另外挑了其它几个,大家一起过去,跑了这场堂会。
这许家是有头有脸的,事先自然需要沟通菜色以及采购等,顾舜华忙,便把这些一应交给了冯保国和顺子来办,这两个人倒是会来事,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这其中,许家倒是订了不少顾舜华的清酱肉,几乎把她如今存着的都给买走了,可把骨朵儿高兴得不行:“这可真是遇到了大买卖,咱不到五块的本,卖二十块,这得挣多少钱啊!”
到了那一天,这位许老爷子寿宴,顾舜华过去,和大家伙一起掌勺,其实别的她也没做,主要是做了那道一根柴炖猪头肉,就是搏个彩头而已,但即便这样,也是宾主皆欢。
临末了,许家老爷子的儿子特意感谢了顾舜华,说这次自己爷爷很满意,又给大家伙都包了瓷实的包。
顾舜华知道这许家来历不简单,雷家对他们都得高看一眼,不过倒是也不亢不卑的,受了这包,谢过了。
等离开许家,就有人打开了,大家一看,都惊到了。
顾舜华也看了看自己的,竟然给了八十八块钱。
这可真舍得!
冯保国和顺子都高兴得要命,其它几个弟子也都觉得“沾小师妹光了”,更别说另外几个根本不是顾全福手底下的,都笑着说鸡犬升天,没拿过这么大的包。
回到家里,顾舜华高兴,顾全福却是早就预料之中的:“舜华,这次烹饪大赛,你出了风头,又上了报纸,接下来名声、吹捧、堂会和钱财,全都朝你奔过来,不过你可得记着,做人不能忘本,这个时候,更得有个主心骨,可不能晕了头。”
顾舜华:“爸,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爸是红过的,当年勤行里也是被人捧起来的角儿,后来被贴大字报,人人都踩,日子过得是真不行。
只有真正经历过起伏的人,才能平静地看待这一切,那些没经过事的,在这个时候很容易飘起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道:“爸,你放心就是了,我记得你的嘱咐,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我只是勤行里的一名厨子,练好自己的手艺,这就是我的本分,别人吹成啥样,我也会记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