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真的不痛了,是吧?还能笑得出来?”宥宸蹙着眉疑惑着,他不知道芸莞又在想些什么,他要是知道姐姐正想着当年那个秀美的自己时,他一定又会生气的,因为记忆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就曾诱骗过自己穿裙装出门,害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众人取笑,那对宥宸来说是童年记忆中最大的羞辱,想想就让他浑身不舒服。
“没什么,宥宸,你别再生气了,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孤身一人出去找他,就算不危险,那天大地大的你去哪里找?没准你出去的功夫,老爷就已经回来了不是?”说到底芸莞不想让宥宸误会自己,虽然自己没有宥宸那般依赖端木崇泽,但那毕竟是芸莞的父亲啊,她的忧愁怎会比他少?而且作为护着宥宸长大的姐姐,芸莞太担心弟弟一个人出门了,她印象中宥宸始终还是那个需要自己羽翼呵护着的孩子,她好像忘了他也在渐渐长大,或许也是她不愿意承认吧。
“莞姐姐,放心吧,我不会再闹着出去找叔叔了,那日也是太着急了才会那般顶撞你,我想叔叔他福大命大,过两日就会回来了。”宥宸疼惜地看着受伤的姐姐,现在,最需要人照顾的应该就是她了,他又哪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大夫来了。”皓允脆生的嗓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寂静。
“快,看看她怎样了?”宥宸赶忙去迎大夫给姐姐看伤势如何,检查完芸莞的右手又切脉细诊一番,大夫缓缓地说:“小姐虽是灼伤但冷敷的及时已无大碍,手掌的伤口有点深但是敷半月药膏也很快就会好的,只是这肝郁脾虚加之气血淤寒的病症可得多吃些时日汤药好好调理一番,否则肝火上行忧燥积郁久了会熬坏身子的。”
“皓允,你先带大夫去书房开方子,再去找曹管家领诊金,记得将大夫送回去,然后快点抓药回来。”皓允跟宥宸年纪相仿,也在宥宸身边跟了五六年,一听少爷的语气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烦躁,所以他也不敢多言多语,任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这一点也是令宥宸最喜欢的。
看着微微合眼休憩的芸莞,宥宸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明已经那么劳累,自己还那么不懂事惹她伤心然后又莽莽撞撞将她弄伤,她一个人管着府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说,自己还这么火上浇油,那是她的父亲啊,她的担心怎么能比自己的少,估计这些时日她都没睡过安稳觉吧。偏偏在芸莞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借给她肩膀,偏偏在姐姐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自己却还说那些令人伤心的话,宥宸很后悔那日大声地斥责姐姐的无情,他多想让时间倒回,然后安静地抱抱他的莞姐姐,让她能真切的感受到陪伴,而不是她独自去承受一切。
“小姐,吃药了。”雪晴端着药碗快步地走进来,并没有看到熟睡的小姐。
“嘘,让她先睡会儿,把药给我吧,你也去休息一下。”宥宸接过药碗放在床边的紫檀茶凳上,自己则安静地攥着芸莞的手腕,生怕她在睡梦中将手掌再弄伤。
雪晴不忍心看这让人怜惜的姐弟俩,所以她缓缓退了出去。雪晴想起以前小姐每次惹老夫人生气时,自己都偷偷跑去找少爷,因为端木府上上下下唯有少爷最得老夫人欢心,也唯有这孙儿的话才劝得住老夫人的仗罚,虽然少爷与小姐相差六岁有余,但他从小就懂得保护姐姐,常常为了给姐姐求情而哭肿眼睛,惹的老夫人是愈加怜爱。
其实老夫人曾经也挺疼爱她的孙女,只因后来觉得她太不上进所以才总严加管教,以便其能蜕变成众人期望的华美之人。老夫人的本意是想培育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才兼备能歌善舞的女子,尤其觉得自己的孙女是个美人胚子,所以才想好好调教然后将其送进宫中侍奉皇室,以端木家族显赫的地位,她定能有一个好前程。
与皇族联姻,自古就是延续家族荣耀的必由之路。偏偏芸莞生的文静温婉,骨子里却是伶俐直率之人,不喜之事任谁教诲也听不进半分。对于枯燥的琴技,繁冗的诗词而言,她更喜欢骑技射艺,刀枪剑戟的男儿爱好,这样英姿飒爽的她行事并无半点贤妃良嫔的踪影可循,怎不叫老夫人心生忿念,每每看到芸莞不学无术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必教训一番方可,有时加之自己心气不顺之时,她更是狠罚芸莞,十日半载就让芸莞抄书,跪罚。有时宥宸帮芸莞抄书,一抄就是大半本女训那样的枯燥条规,姐弟俩通力合作也得到三更天才能就寝;有时赶上老夫人心情好,宥宸便去替姐姐求情减少跪罚时间,于是两时辰也就一刻钟便可以了。
但有一次芸莞因为她娘的事情闹地太厉害,气得老夫人搬出家训来罚她面壁思过,两日不得进食,导致芸莞患上风寒晕倒在禁闭堂,幸而宥宸那时偷闲就去看望姐姐,才发现其昏迷,要是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但自那之后,芸莞便再没有受过训罚,或许是老夫人真的心疼芸莞了,或许是老夫人觉得将其嫁进皇室无望而心凉了,又或许是因为宥宸对姐姐那般在意的心情使得宠溺孙儿的老夫人不忍再让其伤心了,总之她不再对孙女那般苛刻。尤其是在芸莞的娘去世之后,老夫人更是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对其关爱有加,使得慢慢长大的芸莞渐渐有些依赖自己那慈祥的奶奶,偶尔还会像宥宸那样撒娇讨好老人家。
近夕阳,自多情,远古稀,最意善,恨女不成器,爱女心之切,反醒之,悔过之,方知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