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罢,他转望李峥:“而现在,科学家们则在尽可能地,推演出描述一切的方程,那会有很多很多组,这也正是现代科学过于庞杂冗多的原因所在。”
“我最讨厌的量子力学也是其中之一。”
“并不是说量子力学一定是错的,相反,我比大多数所谓的专家都更懂量子力学,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它。”
“我讨厌它,是因为我的数学太好了,好到直觉上的不认可它,生理上的厌恶它。”
“它创造了很多无理的概念遮盖了数学上难以描述的关键点,在我这里他们就像神棍一样,用他们的一己之词创造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因果,继而竖起了极高的知识门槛。”
“其中最恶心的一些人,宣称自己拥有了‘解读神谕’的能力,从而被一堆似懂非懂的人高高仰望,骗吃骗喝骗炮儿打。”
“在我这里,物理是一定要满足数学的,不然我恶心,就像看到一帮人捧着圣经传教一样恶心。”
“不过非说的话,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也有我的圣经——数学。”
“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的不可撼动之物,人类唯一靠得住的成就。”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排斥量子力学,同时又不具备实验才华的时候。”
“我拿起了我的圣经。”
“如果他们都在用物理图像倒推出数学公式。”
“那么我就反过来,用数学……”
“咳。”
李峥与祁英男听得正酣,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不重不轻的咳嗽。
三人同时望了过去。
来者是一位身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岁数应该不算太大,但头发已然斑白,在无框眼镜与和善笑容的衬托下,算得上是那种只看一眼,便一定会认为他很有学问的相貌了。
即便是解其纷,也放下粉笔,服服帖帖点头行礼:“钟院长……”
“没事,挺精彩的。”男人抬臂点了点手表笑道,“就是今天有点晚了。”
“是……”解其纷赶紧低头收拾起东西,之前眉飞色舞的样子荡然无存。
看来学痞也只是欺软怕硬,看到真大佬立刻不敢说话了。
不过李峥却并不关注这个,他十分想喊出来说“我不困”。
但大佬也是真大佬,钟院长只在门前微笑一站,李峥便自觉收声,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祁英男更过分,看着大佬慈祥的脸已经有些哆嗦了。
另一边,讲台前,解其纷三两下收拾完毕,闷着头便朝外走去。
倒是钟院长抬手拦了一下说道:“这一批开会的老师都回来了。辛苦你了,好歹也跟学生们道个别吧。”
“哦哦……”解其纷很应付地冲二人分别挥了挥手,“该讲的都讲了,剩下就是自己悟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未等二人回话,他便跟院长点了个头,失魂落魄般匆匆离去。
在李峥与祁英男的注视下,钟院长这才笑着走进来,随便坐在一张桌前,放下公文包笑道:“你们两个一定有一个是李峥吧?”
“啊。”李峥呆呆应了一声。
“周毅特意跟我提了一句。”钟院长抬手指着李峥笑得更放肆了一些,“让我好好难为难为你。”
李峥眼儿一瞪。
好你个周成环!
给我出一道蜂窝煤一样的成环题还不够?
钟院长这便又望向祁英男:“这位同学是……”
祁英男一个激灵,惊而起身:“祁英男……第第第……第四。”
“嗯,都是很好的成绩。”钟院长肯定地点头过后,随口问道,“刚刚解老师都讲什么了?”
听闻此问,李峥和祁英男立刻对视,而后齐齐低头。
钟院长咳的太是时候了。
外加解其纷一系列诡异的表现。
他们俩能感觉到,无论是院长还是解其纷自己,似乎都认为这节课后面的内容是禁忌。
两个人虽然敬畏院长,却也不愿就这么卖了解其纷。
“好了,别紧张。”钟院长只抬手笑道,“如果他讲了元胞自动机或者生命游戏,那确实充满趣味,但你们还远没到深入浸淫的时候。解老师的才华是公认的,只是其思考深度和研究方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如果能入学,你们再请教也不迟。”
这就尴尬了。
钟院长的本意是打预防针,防止解其纷把两个人带歪。
然而解其纷根本没说这么多。
反倒是他亲自,把“元胞自动机”和“生命游戏”这两个词送到了二人面前。
钟院长看着二人咕咚咕咚转动的双眼,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行了,别多想……这一屋子烟味儿……真是的……”他咽了口吐沫,捂着鼻子尴尬起身,“回宿舍吧,明天上午我给你们补上开幕式。”
李峥和祁英男忙起身收拾好东西,道了院长再见后,飞速跑进了楼梯间。
这会儿祁英男也忘了记李峥的仇了,一进楼道便拉着李峥的手喊道:“元胞自动机?”
“生命游戏!”李峥同样兴奋不已。
“可这跟物理有什么关系?”
“至少跟数学有关系,而数学跟物理有关系。”
“哎呀好急啊,解其纷个逼到底在搞什么啊!”
“是啊,有必要这么神秘么,又不是永动机。”
正说着,一人匆匆从楼下赶了上来。
还好不是解其纷,是陆阳。
陆阳是真好人,这会儿不忘带他们去宿舍楼。
抓住了陆阳,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当即便追问起了解其纷的事情。
可惜的是,解老师到底做什么研究,物理思想是怎样的,连陆阳也不清楚。
陆阳只知道,他的研究在十几年前就被叫停了,此后解其纷再没做过任何研究。
停下的也不仅仅是研究,还有生活的热情。
解其纷至今仍与母亲同住,没有任何结婚成家的意思。
他虽然至今没有去评教授头衔,但形象和资历都是一等一的,多年来,学校里不少女生都表示过倾慕,他却像泼水一样把人家一个个泼走了。
项目叫停之后的几年,院领导好几次把课题和经费送到嘴边,他都不要,要他去评职称,他也不报名,完全成为了一种老赖的状态。
按照陆阳的话说,这大概是研究被叫停的一种反抗吧。
你不要我做这个,那我就什么都不做。
当然,这种反抗一定是螳臂当车。
随着解其纷上了岁数,以及更多人才的补上,他也就成了边缘人物,每周固定教那几节课,若不是这些天各种会议撞在一起,也轮不到他来带集训营。
“所以啊,科研就是这样。”陆阳与二人在佚名湖畔慢悠悠地走着,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月影叹道,“没人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没人知道会不会被叫停,没人知道该不该坚持。一个个教授,就像是四散延伸出去的一根根树根,只求在今生能到达更深的地方,触及更多的泥土,不要撞到死路就好了。”
“学长好文采。”李峥赞叹道,“所以你到底还是不知道解老师的方向?”
“不知道……有的老师可能知道,但他们也不说,我们一问就会生气。”
祁英男笑道:“怎么跟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似的?”
“还真就差不多。”陆阳比划道,“这也是我们物院七大禁忌之七——解其纷的研究。”
“前面六个呢?”李峥和祁英男齐声问道。
“多的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们。”
“就说一个吧。”
“求求你了,陆阳哥哥。”祁英男忽悠着陆阳的胳膊撒起娇来。
“滚!”陆阳一把将其甩了,勉强说道,“那就告诉你们之二吧……刚刚你们看到钟院长了,对吧?”
“嗯。”
“哼……”陆阳看着二人,逐渐咬牙切齿,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钟院长……曾经是隔壁的人……”
“菁华的?”祁英男惊道,“菁华的人来蓟大当院长?”
“嘘!”陆阳警惕着说道,“千万别当着太多人提这个……这是在掀起战争。”
“这么严重,才是禁忌之二……”李峥追问道,“之一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有研究生才有资格窥探一二吧。”陆阳拥着二人道,“你们只需要知道‘学物理,来蓟大’就对了。当然不止是物理,‘学化学来蓟大’也没毛病,‘学生物来蓟大’、‘学企业管理来蓟大’……”
“怎么跟蓝翔似的?”
“闭嘴!隔壁才是蓝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