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吊成鲜

道汤，恐怕也差个十万八千里。

    真正的厨艺，竟然有这么高的境界，自己恐怕连门都还没得入呢吧。

    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小江本不会在乎这些，但她忘不了林泓仪帮她擦掉眼泪的满是疼惜的动作。从那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来回报唐家的知遇之恩，这一切就包括小少爷的饮食起居。

    闻香寻路，唐墨和奶妈跟在师傅身后，走向那栋独立小楼。

    再不吃上一口，馋虫都要自己从喉咙里爬出来了。

    正走着的时候，挑着两大箩筐的大汉迎面走来，箩筐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刚刚宰杀去毛后的光鸡。

    “哇！鸡，大肥鸡！”

    金师傅和保姆小江只听见一声嚎叫，一道胖胖的身影就冲了出去，直奔地上的鸡跑去。

    原来是一只光鸡掉落到地上，被唐墨看到，当即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哎，小少爷，那鸡不能吃啊！”

    保姆小江赶紧跟上去，这个超级吃货小少爷，贪吃起来可是神仙都拦不住的。

    “咦？”

    一声疑惑从唐墨口里传来，当他把鸡捡起来的时候，发现鸡的嘴巴里竟然没有舌头。唐墨左手攥着鸡脖子，右手挥起他的汤勺“梆梆绑”狂敲几下，再撬开鸡嘴巴，还是没看到鸡舌头。

    眼看用自己的方法找不到答案，唐墨拽着鸡脖子跑到师傅跟前，问道：“师傅，这只鸡为什么没有舌头呢？难道您养的鸡都是没有舌头的吗？

    “傻小子，哪有鸡没有舌头的，这些鸡之所以没有舌头，是因为特地割下来做好吃的了。快走吧，你这小猴子，今晚可有口福咯。”

    说罢，从唐墨手里接过肉鸡随手一扔，不偏不倚地，正好落进远处候着的箩筐里头。炫酷精准的动作，再次把唐墨和小江震撼了一把。

    “咕嘟……咕嘟……”感觉更饿了。

    房门被推开，展现在三人眼前的，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厨房应有尽有，厚重的铁锅、深红色的圆木砧板、一干二净的炉头、蒸屉，一溜儿过去的调味品，可比别墅里的厨房大得多，齐全得多了。

    与堪称豪华的现代化设备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在一个角落里，正驾着一口蜂窝煤炉，炉子上架着一口看上起黑漆漆的瓦煲，看着就像地里挖出来的古董似的。瓦煲正轻轻地往外冒着热气，刚才在外面闻到的飘飘欲仙，此时近距离闻到，更觉味道香醇。

    金大师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对他们呵呵地说道：“这个汤，从12个小时之前就开始熬制了。取新鲜的活鸡，宰杀之后去尽内脏血污，把整只鸡的骨头拆出来，用冰凉的山泉水下锅煮沸，慢慢撇去浮沫，然后改小火慢炖。”

    “火不能大，猛火汤就成奶白色，就是通俗说的奶汤；火小了又不能把骨头里的营养和香味给浸出来。所以我专门请人打造了这个煤炉子，三颗煤球，两个进气通道，能够让这锅汤整整12个小时保持微微沸腾的状态。这火结对不能熄灭，一旦火熄了汤就死了，出来的汤就从天堂跌落地狱，差之万里。

    “单单有鸡骨头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猪筒骨。你们刚才闻到的厚重的香，就是猪筒骨的功劳；而那缥缈的香甜，则是鸡骨头的味道。”

    “看到桌子上的小沙包没有？那里面是刚剁好的鸡肉茸，我们现在就用它来吊汤。你们先去放下东西，洗个手再过来，我先把汤过滤一遍。”

    洗手回来，金大师把汤滤过，重新烧沸之后，开始拿着用料酒及清水略微浸泡过的鸡肉茸进行吊汤。

    “在外面小餐馆的汤，通常是猪下水、骨头等混合熬制的，对普通食客来说已经很鲜美，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无法下咽的。”

    金大师手上动作不停，一边继续唠叨道：“你们家附近的东福酒楼的高汤有两种，常用的就是双吊汤，就是用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它在吸附汤里细小的浮沫的同时，还能增加汤的鲜美。”

    唐墨低头，眼睛灼灼地盯着漆黑的瓦煲，若有所悟地问道：“师傅，那是不是还有更复杂的吊汤啊？”

    “咦？小猴子，你的悟性可真是不差啊。”金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在双吊汤的基础上，再用鸡腿和鸡脯茸反复吊汤，鲜味更上一层，汤色澄澈透亮，口感纯正自然，这就叫‘三吊汤’，这汤通常在高端菜肴用到。”

    一个大人，一个小大人，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金大师在砂煲前不厌其烦地操作着，鼻子一张一吸间，口水早已经从嘴角流了出来。

    “尝尝？”金大师慈祥地看着两只馋虫，勺了两小半碗，稍微调入一点点盐花。

    “嗯嗯！”两个人不断地点头，那澄亮澄亮的汤色，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实在是太馋人了。

    鸡汤一入嘴，劲爆的热力瞬间包裹住整个舌头，浸润到口腔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唐墨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让滚烫的舒爽感在自己稚嫩的口腔里尽情翻滚，让骨头的醇香在自己的味蕾上飞速绽放。相对浓的，是猪大骨的味道；相对淡的，有鸡的鲜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应该是刚才师傅说的浸泡鸡肉茸的料酒，还没有完全散发完的感觉。

    喉咙轻轻一动，汤水携裹着微烫的热力顺喉直下，最后落入腹中胃里。只这一瞬间，热力扩散蔓延全身，仿佛整个人全都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浑身的细胞都发出了舒服的呻吟，一天的舟车劳顿已经消散于无形。

    “太好喝了，太舒服了！”唐墨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连灵魂都畅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