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窖里,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楚汐觉得自己快要融化成一滩春水,顾敬寒又如何好过?
他躺在地上,好似身陷泥沼,无法抽身。
想他一向冷静理智,在重伤和高烧之下,脑子却已经烧的有些糊涂,生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会死在这里吗?
这就是他的结局?
这个黑暗冰冷的地窖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他最终……还是输了吗?
他同宗血脉的兄弟,竟然对他痛下杀手。
顾敬寒在人前时时刻刻都是强大的,冷酷的,无坚不摧,强悍的不留破绽,在有些人眼中,他甚至是不近人情的,像是个硬冷的冰块,捂不热也融化不了,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走进他心里。
但人在将死之时,总是会有些脆弱的。
他不甘心。却也有凄惶。
如果这里是他的葬身之地,那么他过去这28年活的这样苛刻、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他就要死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相送。
不……他的身边,还有那个女孩。
顾敬寒的视野越来越恍惚,意识也开始错乱。昏暗中,他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12岁的那间空荡荡的病房。
微风浮动,扫过他的脸庞。有个声音很甜的女孩走过来说:“嘘,我是偷偷跑来看你的。”
然后他的手心里就会多了一颗奶糖。空气里有琼花的香味,淡淡的,却久久萦绕不去。
顾敬寒觉得自己也许出现了幻觉。因为他感到,那个女孩现在就在他身边。她正在他耳边低低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他的脸颊被女人的发丝掠过,触感真实不假,又好像不是幻觉。
“我……”顾敬寒喃喃发出了声音,嘴里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是喜欢你的。顾敬寒想说。
他想抱抱女孩,想把她压进自己的怀里,吻她。
如果临死前,可以与你在一起度过最后一刻,那么我死而无憾。
......
***
楚汐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一场冗长又疲惫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充斥着些令人面红耳跳的画面,刺激的难以言说。
她脑子沉沉的醒来,第一个反应是——她竟然做了个春梦。
随即她便被这个念头一惊,想,她怕是单身太久,缺男人了。
那个梦里,她十分主动,把此前这23年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了,放荡而惹火。
但这个梦又确实很舒服。很奇怪的,尽管疲乏,她却仍不想从那个梦里醒来。
“林希?你醒了?护士!她醒了!快叫医生来!”
楚汐的眼皮动了动,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萧川的一张俊脸,脸上尽是担忧。
她动了动身子,“我……”
这一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萧川上前看她,说道:“先别动。你已经昏迷一天了,医生马上来,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楚汐闭了闭眼,脑子给出最直接的答案是——屁股疼。然而她刚醒过来,也没有多想,觉得有萧川这个靠谱小太阳在,一切都很放心,只点了点头。
可这个“放心”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楚汐猛然想起了她昏过去之前的事情。她和白雅竹一同被绑架,她帮白雅竹逃了出去,然后自己被抓住,之后……好像是顾敬寒救了她?
楚汐的瞳孔猛地一缩,脑中那些似梦非梦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似的闪过。
顾敬寒棱角分明的脸,顾敬寒坚硬如铁的胸肌,顾敬寒身上的血,顾敬寒低沉滚烫的喘息,还有……
等等,这一切怎么真实的吓人!?
“你和顾敬寒两个人摔进了地窖,被老乡发现,救了起来,是顾氏的人安排你们转院到这里的,这是顾家的医院。”萧川的声音响起。
楚汐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她停了很久,才缓缓问道:“你说,我和顾敬寒在……地窖里被发现,老乡有没有说,咳,我们,我们被发现的时候……”
萧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心,说道:“消息已经被顾家封锁了。你安心养身子,先不要想别的。”
楚汐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还是强作镇定,“好,好。”
“那个……”她又装做不经意的问道,“顾敬寒他……”
萧川:“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一直没有醒过来。”
***
楚汐能够下床后,还是去了趟重症监护室。
这家医院就是顾家的,顾敬寒的病房条件自然不比一般,连重症监护室都豪气的要命,从装潢到陈设,都被人精心布置过,如果忽略那严格的门禁和里面的医疗仪器的话,那里面看着到像是豪华度假酒店。
楚汐去往重症监护室的路上,心情有点复杂。
有些事,她从醒来后就在刻意回避。萧川没有问,她就没有说。不过她不说,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
但无论如何,顾敬寒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怎么也应该过来看看。破天荒的,楚汐对这位顾霸总有了那么点良心发现,不再避如蛇蝎。
原以为,她会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看到乌泱泱的一群顾家人,可出乎意料,病房外面出了几个大块头黑衣保镖和顾敬寒的手下守着以外,竟然没有一个顾家的人在场。
“林小姐?”助理小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楚汐,似是有些意外。
楚汐这时候穿着病号服,她的肤色很白,近乎透明,一截白皙的脖颈从略松的领口里露出来,显得有些羸弱,但她的眼睛却很亮,并无孱弱的神态,墨色的眼瞳与莹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汐和小杨打了照面,问起顾敬寒的情况,小杨说道:“双臂一边肩关节脱臼,另一边骨折,肋骨裂了两根,腰上的枪伤有感染,中间昏昏沉沉醒来一会,后来又睡过去了。医生说再观察24小时,情况稳定后,就可以转出重症监护室了。”
楚汐听着这一连串伤势,脑子有些发木。现在回想起来,她和顾敬寒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顾敬寒几乎是用整个身体垫在她的身下,才让她几乎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而他自己,现在却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小杨看了下楚汐的脸色,又宽慰说道:“您不必太担心,顾总不会就这么轻易倒下的。”
楚汐点了点头,问道:“他的家人呢?没有来看他吗?”
小杨回答:“顾总刚入院的时候,董事长的第一特助有来料理入院的事。”
这个“董事长”就是顾敬寒的爷爷顾戎了。
楚汐:“那……他的父母呢?”
“顾先生和夫人都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他们和顾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小杨说道,似是对顾家人的冷漠早就习以为常。
楚汐:“……”
楚汐透过光观察室的窗户向里面躺着的人看了看,顾敬寒的脸上带着氧气面罩,总是强大精悍的男人这个时候昏迷着,双目紧闭,脸上的线条不再冰冷锐利,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显得有些脆弱。
他知道顾敬寒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却没有想到顾敬寒已经伤成这样,这二位竟也不曾露面。就连“对顾敬寒有些偏爱”的顾戎,也只是派了个特助在料理顾敬寒住院的事。
“原来也是个可怜虫啊……”楚汐喃喃道。
“什么?”小杨问道。
楚汐笑了笑,“没什么。”
小杨没有再多问。他十分专业,不该提的,绝对不会提。
他和楚汐又聊了几句,女人就回病房去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杨总觉得这位“顾太太”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倒不是言语行动上有什么颠覆性的改变,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同了,那是一种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微妙转变。
经历了这次绑架,楚汐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出现任何情绪崩溃的迹象,她镇定、理智,看上去自我消化能力极强,就连与他的老板发生了那样的事,也可以坦然从容的应对……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
第二天,楚汐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床头的柜子上还放着她昨晚吃过的紧急避孕药——她不是原主,对顾敬寒爱的死去活来,还一心想要生下他的崽子,她的小命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怀孕、流产什么的,绝对不能够。
楚汐觉得自己恢复的还行,要不是萧川坚持让她在留医观察一两天,她都可以直接出院了。
不过,左右医疗费已经被付过了,医院的伙食也不错,起码比剧组的盒饭强,她也就乖乖留下了。
萧川的拍摄工作很重,入院那天过来陪过了楚汐,便又不得不回了剧组。片场每天都是在烧钱,他不能放下整个剧组不管。
他还告诉楚汐,白雅竹也已经出院,重返了剧组。这次的绑架事件被人压了下来,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去,网上也不见有一点消息,可谓是手段惊人。
楚汐知道,这必然是顾家人的手笔了。
正所谓豪门多狗血,这次的事件涉及顾家的内部矛盾,家丑外扬,搞不好还会再生波澜,这是顾家不想看到的。
顾敬寒这次被顾三弄成重伤,顾戎没有出面,表面上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就是不知道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顾家的产业遍布全球,涉及各个领域,楚汐所住的私人医院也是顾氏名下的资产。她在医院精致的后花园走了走,染了一身琼花香气,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医院顶层的VIP区域。
顾敬寒这个时候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了出来,小杨老远看到了楚汐,把她一路带到了顾敬寒的病房里。楚汐不知怎么的,也没有拒绝。
小杨把人带到后,自己就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顾敬寒还在睡着,脸上的氧气面罩已经被摘去了,就是手臂打着石膏,上身赤|裸着,脸色有些憔悴,一双薄唇没有什么血色。
楚汐站在顾敬寒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就打算转身离开。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跑来看个什么,顾敬寒现在被医院照顾的周到精细,享受着顶级的医疗资源,有最好的医生为他诊疗,再加上身披主角光环,是怎么都不会死的。
可她居然还是来了。
楚汐垂眼,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她摸了摸鼻子,连坐都没坐一下,就准备走了,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对上了顾敬寒的眼睛——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望着她,一双眸子沉静无波,神色清明。
楚汐猛然和顾敬寒对上了目光,眼角一跳,感到房间里的空气都骤然被绷紧了一样。
顾敬寒上身赤|裸着,一身筋肉线条凌厉,露在被子外面双臂缠着厚厚的石膏,他的头发不再是一丝不苟的梳起,而是柔软的垂在额前,清俊的脸颊似有消瘦,这副样子与他平日里严谨禁欲的模样大相径庭,却也要命的性感。
楚汐偷看顾敬寒睡觉被抓包,感觉不是一般的尴尬。
她这时候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万万没想到,她把堂堂霸总给强了。
尤其是现在,看着顾敬寒一脸虚弱、满身是伤的躺在床上,楚汐额角抖了抖,觉得自己特别禽兽——她都对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啊!
到了这个时候,楚汐已经完完整整的回忆起了那一天与顾敬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细节满满,污的不能再污。
大概没有人能够了解楚汐现在的心情。
要知道,《帝少》这本书当年为了照顾万千喷子和洁党,愣是把顾敬寒塑造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婚前性行为的怪物,高冷禁欲,不近女色。合理性什么的,不存在的。
所以很不幸的,顾敬寒作为《帝少》的男主,光荣的光棍了28年,对于白月光,也只是柏拉图式的精神苦恋,但这一切,都被楚汐给毁的一干二净,连渣渣都不剩。
就在那一晚,楚汐拿走了堂堂顾霸总的初夜。
楚汐的内心是崩溃的。
现在只要想想那一天的情形,楚汐就觉得脑壳疼。虽说她身受药物的控制,但是诚实的说,到了最后她是享受其中的。那是她的第一次,但她几乎都没怎么疼。
再想想她那个骑乘的姿势,也是十分的霸王了。
楚汐一言难尽的捂了捂额头,她当时精虫上脑,根本不知道顾敬寒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想想,她这不是趁人之危么?她竟然夺走了一个为白月光“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的霸总的初夜,她简直不是个东西!
想她前不久才潇洒的说要和顾敬寒断绝关系,后一秒就被啪啪打脸。这采花贼当的,还真是无缝衔接。
不过楚汐让自己很快冷静下来,想想顾敬寒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初夜给了她,应该也不算吃亏,她这幅身子、模样,当年也是在演艺圈混出过些名堂的,不说是天菜,也是出类拔萃了。
和她这样的人共赴巫山行**之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再者,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于是楚汐撑住了一张老脸,清了清嗓子,说道:“咳,我来看看你,都还好吧?”
顾敬寒看着楚汐,不知道是动不了,还是不想动,那神色看着着实高冷,仿佛在说“你说呢”。
楚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扯出了个十分客气的微笑,说道:“这次......谢谢你救了我。”
这语气听去礼貌恭敬,却又带着疏离。
顾敬寒静静看着楚汐,没有说话。
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那衣服宽大,她穿起来空荡荡的,整个人显得更加娇小。她长至腰际的头发乌黑柔顺,身上带着琼花的甜稥,淡淡的,却令人感觉很熟悉。
房中飘着尴尬的气氛,楚汐难得的不自在了一下,又干干笑了一声,说道:“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楚汐说罢,便要往门口走。
“回来。”顾敬寒发话道。他这几天伤的狠了,一开口,声音竟是哑的厉害。
楚汐果真站住了脚步。
“过来。”顾敬寒看了看站在离病床八丈远地方的楚汐,说道。
楚汐这时候心里有愧于顾敬寒,难得听话,老实的折回了身来。
顾敬寒用眼神把楚汐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楚汐居然看懂了顾敬寒的意思,忙摆手道:“我很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四肢健全。”
末了,她看了看顾敬寒一身惨兮兮的样子,又良心发现的加了一句:“真的很抱歉,连累你受伤。”
“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顾敬寒淡淡道,显然没把身上的伤当回事。
这样的伤,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受过多少,顾家的孩子从小就要面临着各种危险——被绑匪盯上、绑了当肉票,被竞争对手当做目标下手,或是要挟或是单纯报复,当然,他们还要面临来自自己家族里同气连枝的亲人的谋害,等等。
久而久之,顾敬寒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不死,他总还是能够站起来的。
然而楚汐却不同。女人并没有他这样久经风雨,练就了一身不知疼痛、刀枪不入的本领。
他救下楚汐的那一刻,她正被绑着受人轻辱。他那时才发现,女人的身体其实很柔弱,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实,她会发抖,也会害怕。
这样的反差令顾敬寒心惊。
或许,她只是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软弱,不会拿自己的柔软去博人同情。
有那么一刻,顾敬寒抱着楚汐,觉得她轻的厉害,就像是最禁不起风雨吹打的娇嫩花朵,一吹就散。他是真的担心她会抗不过去。
所以救她的时候,很多动作都是凭借本能。就好像,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楚汐若是死了,他将无法承受。
顾敬寒没有深究这背后的原由,看着楚汐说道:“我需要水。”
楚汐点头,立马乖乖去倒水。
病房外,小杨探了个头进来,正对上顾敬寒凛寒的双目。他缩了缩脑袋,立马知道自己来的多余,把身子退了出去,虚虚掩上了房门。
楚汐忙着倒水,没有看到顾敬寒用眼神喝退了助理,赔着小心的把水杯递到病床边,又按下了电动按钮把病床升起了一点,说道:“水来了。”
顾敬寒静静看着楚汐,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能看到根根清晰的睫毛,楚汐被那道专注的目光这样近距离看着,突然有点不自在。
接着,男人总也冷峻的眼眸垂了垂,突然落在了楚汐水润柔软的嘴唇上。
咚。
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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