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伊在老者的招呼下坐在了他旁边,安静却不拘谨,偶尔对上裴家二伯赞许的目光也坦然得一批,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觉悟。
精神矍铄的老者细致到极致地将两份曲谱一行一行地对照,末了,指节略有些变形的食指敲着A4纸上墙壁写就的曲谱的某一小节说:
“这里应该降调。”
说完还用他浑浊得深邃的目光看向陈伊,陈伊闻言思考了片刻,却断然否决了他的建议:
“不行,降调会让整体风格变得沉郁。”
牵一发而动全身,改了这处,剩下的都得改。
这可是她十几年如一日地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琢磨出来的!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在她眼前轰然倒塌?
老者又将初代智能机凑近了,带着膜拜的表情看了又看,沉声坚持道:
“我觉沉郁挺好,这才是作曲家真正想要表达的情感。”
而陈伊才不会因为他是裴老二从头陪到尾的贵客就让步,一样的固执己见:
“降调听起来有种哀怨、郁结于心的感觉,丧丧的。”
、、、、、、
一老一少围着一份手写乐谱你来我往地争辩,唇枪舌剑之激烈,让一旁以人情练达闻名的裴锦鸿完全插不上话。
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的时候,陡然抬高的音量能把天花板掀起来,面红脖子粗的样子完全颠覆了这两人往日的形象。
老的那个,看不见一丝敦厚长者的风范。
少的那个,也找不着一点印象中的温柔贤淑。
世界太魔幻了,裴锦鸿擦了擦不太真实的眼睛。
争到后面,老者也有点累了,把说一不二地气势收敛起来,试着改走怀柔路线。
他放缓了语气,为了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血肉不再丰满且法令纹极深的脸上绽放丝丝笑容道:
“小姑娘,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你。
你刚才的演奏虽然很喜气,但完全背离了作曲家的初衷,如果没有看到原曲我会为你的处理击节赞叹,表现力的确非常到位。
但看了原曲之后,我认为不经原作者允许就随意修改,是对原曲的践踏,是对原作者的极度不尊重!”
说着说着,血压就飚上来了,一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不讲武德地随意篡改人家的心血就来气!
法令纹颇深的脸本来就不怒自威,骤然发怒,还真是把陈伊吓了一跳。
但也仅仅是吓了一跳而已,在这一惊吓之后,她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
“我没有不尊重原作者的意思!”
她是原作者最亲最亲的亲人,也是最懂原作者的人,没有人有资格这样说她!
可是,那是她的家事,是她的伤疤,是她永远都不愿意宣诸于口让别人来评头论足的秘密!
于是她很快就压抑住了磅礴沛然的情感,收束着感染了心头还未散尽的悲意的嗓音,喃喃低语:
“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哀怨的表现方式,我想用我的琴声带给听众欢乐,而不是悲伤!”
老者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悲伤和一种莫名的信念,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说辞,她并不是不尊重原作者而是不愿表达悲伤。
这,可能是童年创伤的后遗症吧,他刚才听锦鸿提起过她的身世。
老者眼中泛起了同情,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彻底柔软起来:
“可是啊,小姑娘。
你的乐理功底很扎实,演奏技法自成一派,这是非常难得的。
但是大家都明白,音乐最动人的地方,不是高超的技法,而是它所要表达的情感。
人间有酸甜苦辣咸,而人有喜怒哀乐爱恶惧,你只演奏欢乐的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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