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满面戾气的提了凤袍的裙角,转身就走。
她寝宫的侍卫自然是要护她的,只是觉得这院子里的气氛不对,迟疑着看了周太后一眼。
下一刻,周太后也回转身来,语气冷厉道:“不准她出这道院门!”
侍卫们不由的全都愣住。
姜太后也难以置信的回头看过来——
她都把话挑明了,是真没想到她的这位婆婆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替儿子谋皇位,一时之间只见鬼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
周太后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姜太后面对她这样毫无情绪的一张脸,便仿佛看到了她杀伐决断的决心了一样,忍不住凄厉的一声怒吼:“母后……”
周太后没让她说下去,只冷冷的环视一眼周围还不明情况的侍卫,一字一句的道:“论位分,哀家是太皇太后,论血亲,皇帝是哀家嫡出的亲孙儿,在这宫里,没人能越过哀家去。你们把这道宫门给哀家守住了,不准太后进出,也不准这宫里的任何人出入递话,不管有什么后果,都有哀家一力承担。”
“你……”姜太后又再尖叫一声,颤抖着就要扑过来。
方锦还是识时务的,唯恐她真的冲撞到了周太后,反而不占理了,便眼疾手快的赶紧先扶了一把将她扯住了。
姜太后深受打击,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恨恨的盯着周太后那张冷酷的面孔,双腿有点站不稳的直想往地上滑,一面眼泪又流了下来,凄声道:“母后,您怎能如此狠心……”
周太后冷眼看着她,神情之间突然略透了几分悲悯,微微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天际,淡淡的道:“你既为太后,这万万人之上的尊荣便不能白享,骨肉血亲,固然最难割舍,可是你既担了国母之名,就更得对得起天下臣民的朝拜和供奉。大局当前,总要分个轻重,有所取舍。若是昀儿在这,你要怎么任性胡闹哀家都不会管你,可越是这样的当口……你越是应该替他撑起来,既然你撑不起来,那就哀家替你来撑着。”
言罢,也懒得再听她胡搅蛮缠,直接使了个眼色给赵嬷嬷:“把太后扶进殿内休息。”
“不……”姜太后本能的抗拒,赵嬷嬷一挥手,那四个嬷嬷已经上前,强行将她搀扶着往殿内去了。
周太后抬起眼睛,目光幽深的冲着院外唤了一声:“陶任之给哀家叫来了没有?”
“老奴在!”陶任之来了有了一会儿了,只是她没传召,便没进来,此刻便连忙弓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
周太后道:“你去替皇帝传旨礼部,就说皇帝昨夜风寒入体,略有不适,太医正在诊治,让他们按照仪典的流程准备即可。另外再去跟齐王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若是稍后皇帝不便出席祭典,祭典便由他主持。太后爱子心切,守着皇帝不愿擅离,届时哀家过去陪祭!”
齐王萧林是萧植现存的兄弟中最年长的,平生虽无甚建树,只好风花雪月,但却是个老好人,无论是在宗室还是京城的勋贵圈子里,人缘都是数一数二的,也算镇得住。
“是!”陶任之恭恭敬敬的应诺领命去了。
周太后也不在这院子里多呆,听着殿内姜太后哀哀的哭泣声就心烦。
赵嬷嬷扶着她的手往外走,又嘱咐了侍卫一句:“尽职守好了这道门,对你们没坏处!”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侍卫连忙应诺。
在这宫里,最是不用提人缘的,单就在威望一项上,姜太后在周太后面前就完全站不住脚。
就算她再贤德,也终不是周太后于宫闱之中搏杀了数十年的资历和气势所能比拟的。
从寿康宫出来,周太后也没上辇车,只自己徒步于这宫墙之间的御道上慢慢地走,走了没两步,终是忍不住重重的一声叹息。
赵嬷嬷也是面有戚戚然的劝了一句:“王爷不是也回来了么,皇上未必就会有事,是太后娘娘太端不住了,太皇太后您也暂且放宽了心吧,兴许就只是虚惊一场呢?”
周太后苦笑了一声:“算了,她也是爱子心切。”
当初她替萧植选了这么个性格还算温厚的知书达理的妻子,是没想着自己儿子的后院里再掀起什么大的波澜来,用来守成,无论是做太子妃还是皇后,姜氏其实都足够了。
也不算她失策,起码萧植在位的十多年里,后宫里也算妻妾和谐的。
可是这个姜氏——
终究还是缺了眼光和见地的。
担了这一朝国母的身份,谁这辈子不得有几番取舍?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只需要一心一意扶持自己的丈夫,保护自己的儿子,可是坐上这个位置的女人,终究也是要担得起这个身份的。
这世上,哪有一味地得好处,而不担责任的好事?
谁失去骨肉至亲不痛?
这时候由着姜氏去大肆的张扬胡闹,引发了朝局乃至于边境动荡——
那她们就是天下和大胤的罪人了!
寿康宫这边,周太后刚走不久,姜太后就又出了寝殿,试图出宫,正在气急败坏的和侍卫周旋的时候,萧昀就回来了。
她当即就想扑上去抱着儿子痛哭一场,萧昀却赶着去稳定局面,只略略安抚了她两句,最后回寝宫更衣之前突然下令将方锦拿下,暂押在了留芳殿的偏殿里。
姜太后和方锦都大惊不已,他却根本没容二人求情便已决然离开了。
晟王府这边,萧樾把武昙带回去,就立刻叫人抬了热水进屋子,将武昙里外都洗干净了。
蒋芳护送萧昀回宫之余,回来的时候顺手拎了个太医,太医正在给武昙处理手上的伤,雷鸣也回来了,面色不怎么好的将萧樾叫到了一边说话。
“怎么,交代你的事没办妥?”萧樾问道。
“不是。”雷鸣怕他着急,连忙否认,又似是有些顾虑的偷瞄了眼身后屋子里的武昙,方才神色凝重的道:“王爷,出了点岔子,属下奉命去灭方锦的口,她是承认昨夜偷袭二小姐的两个人是经她手派出去的,可是……她说不是她自己权衡利弊做出的决定,而是受了南梁太子的指使。”
“梁元轩?”萧樾也颇有几分意外,“他这阵子只是和武勖联系往来的多了些,他的通信渠道燕北基本完全掐住了,不可能他往胤京跟方锦联系了而我们全不知情的。”
“属下就是觉得这一点上很是奇怪。”雷鸣道:“方锦招供说,她常年呆在姜氏身边,须得事事谨慎,不方便直接和南梁方面联系,禁军里有个叫赵奇的是她和南梁之间往来的信使,昨夜偷袭二小姐的事,就是那赵奇临时告知于她,叫她去安排的。”
萧樾失笑:“临时?”
梁元轩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他谋略过人,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提前就知道二十九那天胤京会有庙会,武昙会去,萧昀也会随后跟了去?所以才提前安排传信给方锦下了命令?
雷鸣也是一筹莫展:“方锦说她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就问了,那赵奇说南梁太子派了特使前来,这段时间就住在京城,让她只管照办就是。因为这些年里,一直是赵奇替她传信的,她也不疑有他,就照做了。”
萧樾听他说这些话,再看他的神情,也就心里有数:“你没拿到那个叫做赵奇的?”
雷鸣摇头:“属下去寻他的时候,和他相识的人说昨天夜里他就告假出宫了,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是找完方锦之后便走了。”
萧樾沉思片刻,眸光微深:“这么说,方锦是被人诓了?”
“属下是这般推断的。”雷鸣道,“宫里安排探子盯着了,如若这个赵奇再出现,必会拿下他。”
可如果这个赵奇已经溜了呢?
他既然是方锦的信使,又何故去指使方锦做了这么一件事之后立刻就脚底抹油?
料定了方锦会暴露?方锦潜伏在姜太后身边这些年,可不容易,是十分得梁元轩看中的,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他怎么可能就为了唬一下武昙就突然舍弃掉了?
总不能是已经察觉方锦被他们给盯上了吧?
如若不然,那——
便是那个叫赵奇的故意坑了方锦?
可这又是为什么?有私仇?
还有,炸掉雁塔,险些将萧昀和武昙置之死地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