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最后会背叛真武。
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要大过重现真武的荣耀呢?
他感到痛苦,感到愤怒。
但旁边的朱佩娘不一样。
看到世界通道彻底湮灭那一刻,她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心中涌起一种轻快的感觉。好像在说,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仅有的一点伤心也只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朱佩娘瘫坐在地上,没有什么神仙的威严与形象,愣愣地看着远方。
殷郊在心里苦涩地说,
“真武……我们失败了。”
过了一会儿,真武回应:
“何必那么悲伤。”
“我们做了那么多,最后失败了。真武,我无法不悲伤。”
“你对失败的判断是什么?”
“世界通道湮灭,失去了与地球的联系。也就无法用地球充当世界之根了。”
真武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
“地司太岁,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
“吾身在何处。”
殷郊一愣。他确实没有过问这件事,
“真武现在在哪里?”
“地球。”
殷郊震惊地问,
“但刚刚真武不是在幻长安完成了复苏吗?”
“那只是吾的一道投影。吾之真身,在地球。”
“所以!”殷郊变得万分激动。
“所以,幻长安与地球的联系从来没有中断过。”
“真武!”
殷郊惊呼一声。
这让旁边的朱佩娘莫名,
“殷郊元帅,怎么了?”
“我们没有失败!幻长安与地球的联系没有断绝!”
“啊?为什么?”
“因为,真武是在地球完成复苏的!真武此刻是地球上唯一的神!”
朱佩娘愣住了,
“岂不是,孛娘她的打算……没有成功。”
“是的,月孛天君最终没能如愿!”
“这样啊。”朱佩娘勉强一笑。
她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
世界通道湮灭的最后一刻。
朱孛娘的意志凝望着最后的地球。
而在地球上,也有一个人凝望着她。
那个……住在西京市水月居的少年……江悠乐。
看到江悠乐的瞬间,朱孛娘的意志颤抖了起来。她认出来了,那是真武,真武!她曾经铭刻在生命之中要去跟随的“真武”!
江悠乐居然就是真武转世!
朱孛娘震惊又绝望。她无比清楚,真武在地球上完成了复苏,就意味着,不管她做了什么,幻长安跟地球的联系都不会中断。
意味着……
她拼尽一切所做,只是笑话。
“笑话……”
她的意志在绝望之中逐渐沉沦。
但下一刻……时间好似凝固了,停在了这个瞬间。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朱孛娘的意志看着那道身影,
“乔巡。”
乔巡走向她,
“孛娘。好久不见。”
“你还是成为了恶魔。”
乔巡点头,
“嗯。不过,我不是成为了恶魔。我自诞生起就是恶魔。我只是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你……但恶魔……”
“恶魔是大家憎恶的对象,我知道这一点。”
“即便如此,你也要这样吗?与时代为敌。”
“如果我说,恶魔是通往‘无限世界’上的阻碍,所以才招致憎恨,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朱孛娘茫然地看着乔巡,
“你的意思是……当初神话历对恶魔发起的战争,并不正当?”
“是的。那时候发起战争的说辞是什么?保卫神话世界,保卫神话净土。每个神明都觉得自己是为了正义而战。但这份正义,是虚伪的正义,是某些存在为了抵达‘无限世界’的一次冒险。而代价是,神话历的终结。现在,他们又要再来一遍。”
朱孛娘感到绝望。她恍然发现,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都彻底崩塌了。
那场战争,不是为了保卫神话时代,只是某些人的……私欲。
乔巡继续说,
“但他们不愿意承认一件事情,抵达‘无限世界’,只是他们的一份欲望。而欲望会催生恶魔。只要欲望还在,他们注定会失败。”
朱孛娘苦笑一声,
“代价……是整个神话历啊。”
“孛娘,对你而言,保护地球意味着什么呢?”
“我只是,在地球上看到了更多可能。我总是不由得想,如果,如果从没有神话的出现,地球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会走出小小的星球吗?会前往宇宙的更深处吗?会真正认识到世界的本质吗?会穿过有限的壁垒,抵达‘无限世界’吗?”
“所以,你其实并不知道地球未来会怎样。”
“是的,我不知道。我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这一切的。我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乔巡微微一笑,
“对地球上的生灵而言,你所做的一切,是他们的全部。”
朱孛娘勉强笑了笑,
“只是一点微弱的力量而已。请别把我视作英雄,我承担不来。”
“孛娘,你很了不起。”
“不……不……”
“请别妄自菲薄。能意识到旧时代永远无法抵达‘无限世界’,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我最终还是失败了。”
乔巡回头望着地球上的真武转世,笑了笑,
“先前确实没想到,他居然就是真武。”
“真武……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朱孛娘痛苦地说,“我都能想到的事情。真武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他从神话时代开始,就从未在任何事上失败过。他那么遥远,那么高大,那么无可匹敌……”
说到最后,她松掉一口气,
“还是没能保住地球。”
乔巡笑了笑问:
“真武不可战胜吗?”
“北极玄天上帝正是因为无可匹敌,才会被称为‘真武’。”
“但他输给了恶魔,不是吗?”
朱孛娘看着乔巡。
乔巡面带着浅浅的微笑。无法从他的面容与眼中看到任何弱点。
“你……”
“孛娘,你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我无法回到地球,但地球始终孕育我的地方。”
朱孛娘静静看着乔巡。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流逝。
她的意志,迅速与世界通道一起湮灭在虚空之中。
……
大雨滂沱。
真武站在别墅外面的道路上。无一滴雨能近他身。
他看着天上天下,地上地下的一切,轻声自语:
“地球还真是个纯洁的姑娘啊……干净得不惹一丝尘埃。”
他走动起来。
走出第一步,地球的世界壁垒在瞬息之间崩塌;
走出第二步,地球上的一切能量即刻消散;
走出第三步,地球上所有的进化者全部失去进化之力;
走出第四步,地球上的时间凝固。生命停止生长,大地停止活动;
走出第五步,地球与其他世界关闭的、未关闭的世界通道全部断开;
走出第六步,地球开始向他脚下的漆黑洞口汇聚,就像水流进漩涡,就像黑洞蚕食天体;
走出第七步,地球彻底消失在原来的位置,出现在幻长安的背面。
他抬起脚,要走出第八步,将地球彻底变成幻长安的世界之根。
但抬起的脚始终无法落下。
他皱起眉,
“是谁?”
乔巡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还记得哥哥我吗?悠乐。”
真武看着乔巡,表情始终淡然,
“你知道我不叫那个名字。”
“我可不知道你真的叫什么。毕竟,真武只是真武,是一道大意志。一株草可能是真武,一块石头可能是真武……一个世界可能是真武。我可不知道这样的你叫什么。”
“随你的便。”
“你说话的方式……有点意思。”
“地球的方式吗?也许吧。”
“地球是个很好的地方,对吧。”
“是的。纯洁,干净。”
“还有着许多的可能。”
真武摇头,
“再多的可能也不是‘无限’。我站在大街上望去,一眼便望到了地球的尽头。在有限的时间里,有限的世界线上,地球最终都将走向毁灭,而诞生至地球的生灵,也无法突破有限边界。地球,除了纯洁无暇,与其他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对你而言,地球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只是个天然的世界之根。”
“是的。”
“但对我而言不一样。地球是孕育我的地方。”
“我和吃惊,会从你的口里说出这种话。你是恶魔,孕育你的是来自任何有限世界的任何欲望。”
“我是乔巡。”
真武感到疑惑,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有什么不同?”
“你们总是擅长给一样事物定性,却往往不会在乎事物本身。同理。你们都认为我是恶魔,单单‘恶魔’二字就是我的全部。这就是你们永远无法触及‘无限’的根本原因。”
“我无法理解你说的话。”
“当你哪天能意识到自己是江悠乐,就能理解了。”
真武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我是来找回地球的。”
“有什么不同吗?找回地球不正是阻止我吗?”
乔巡微笑,
“不同。因为我不想我做的事被你定义。”
真武不再多说,他要踏出自己的第八步,彻底将地球演变为世界之根。
但脚步始终无法落地。
他逐渐皱起眉,看着乔巡。
乔巡眯起眼,
“这第八步,很难吗?”
真武再次发力,但始终无法成功。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你面前。只是,希望地球回到它本来的位置。”
乔巡的话,每个字他都明白,但连在一起却变得十分陌生。
真武头一次碰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感觉到,却无法迈出这一步。
乔巡摇摇头,
“不会走路?我来教你吧。”
他说完,
迈出第一步,地球顷刻间从幻长安背面消失,重回原来的位置;
迈出第二步,地球从他脚下的漆黑洞口涌出,直至恢复面貌;
迈出第三步,地球与其他世界关闭的、未关闭的世界通道重新出现;
迈出第四步,地球的时间开始流逝,生命开始生长,大地开始运动;
迈出第五步,地球所有的进化者重获进化之力;
迈出第六步,地球上消失的能量再度回归;
迈出第七步,地球的世界壁垒重新出现。
乔巡抬起脚,又停了下来,看着真武问:
“你知道第八步会发生什么吗?”
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无可匹敌的真武感到震惊。但此刻,他无比震惊。
并非是乔巡能够阻止他。而是,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乔巡能用一模一样的方式,一模一样的步骤做出这件事。
他下意识地问:
“会发生什么?”
“你会永远离开地球。”
乔巡说完,迈出第八步。
真武的背后忽然出现一条裂缝。无法抗拒的力量生长出无形的双手,将他拖入其中。
真武凝视着乔巡,
“你怎么做到的!”
乔巡说:
“你落下了某样东西在我这里。”
“命!理!循!天!”
“正是。命理循天真的很好用,凡是真理,皆不可违背。只不过,你创造的真理是让地球成为世界之根,我创造的真理是让地球成为地球。”
“为什么你的力量高于我!”
真武不理解,为什么他无法抗拒。
如果同样是命理循天的能力,那最多也只是相同水平啊。但乔巡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碾压,彻头彻尾的碾压。
乔巡笑着说:
“因为,你有欲望。而我是欲望的化身啊。”
真武在地球的时间就此定格。
他的一切,与他相关的一切,在顷刻之间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目送着真武离去后,乔巡最后看了一眼地球,大雨依旧滂沱,危机依旧四伏,人类挣扎在文明的存亡线上。阴影之中,数不清的眼睛正虎视眈眈,觊觎着地球的纯洁。
他长呼一口气,轻声呢喃:
“别了,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