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细细叙述一遍。
他口齿轻快,言语缜密,叫童牛儿听得明白,才知原委如此。
原来明朝至万历年间前后,党争之风日甚一日,已经成为不堪整顿的恶弊。
其实人类社会自有权利体系建立以来,党争现象便已经紧随。而朝代的更迭,权利的交替,也无不和党争有极大的关系。
从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万古不易的道理,而群与群之间的利益之争就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主要动力源。
万历三十二年,在建储之争中被革职还乡的顾宪成与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和其弟顾允成等人在常州知府欧阳东凤、无锡知县林宰的资助下修复宋代儒子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讲学其中。
这些人倚仗学识渊博,素有清名,借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抨击时弊,指点社风,其言论亦被称为‘清议’。
而三吴士绅、野外乡叟等各种鬼马人物借其清名一并复活,为求一己之利而聚集在以东林书院为中心的东林派周围吵嚷喧闹。
当朝臣工中有心附议者也遥相应和,以自显清高,标榜不同,时人称之为东林党。
其实平心而论,东林党人多是正统之士,所持观念规矩。面对日益腐化的政治局面和越来越尖锐的社会矛盾,提出反对矿监税使掠夺、开放言路、减轻赋役、实行改良、发展东南经济等主张,用心可谓良苦。
但这些人也因持念过正,苛求清廉,不能融合,是以门户之见极深。自高崖岸,凡与之不谐者一律斥为异己,予以打击,四面树敌。
当时朝中还有齐、浙、楚三党与之作对。但天启三年,时任吏部尚书的东林党人赵南星借京察(即每年例行的对官员进行考核审查)之机将三党之徒几乎全部拿下,立时召来漫天怨恨。
当时就有先见之士担心如此会激起变乱,祸及东林党。
果不其然,魏忠贤得势后,受到打击的三党流徒纷纷投靠,希望藉着魏忠贤之恶干掉东林党。
魏忠贤自然乐得如此,将这班奸邪尽数收为走狗,以成其凶顽。
千古历史证明,似魏忠贤这种字都不识的白丁之恶并不可怕。因他识恶不多,为恶也就不甚,空有胆量,没有计算。
最可怕的就是文人之恶。因他们饱读文字,遍览古今,既能学得满腹仁义,也能知晓无数奸邪。拿出任意几样学着练练,就能颠覆天下,水火苍生。甚至更迭朝代,分裂山河。
魏忠贤虽然机灵,但也就是条疯了乱咬的狗,坑人有限,本不堪虑。可一旦与那些文官儒士搭上关系,叫他们替自己安排计算,就立时显出无边威力来,变成一条喷火布毒的飞龙,每一施为都能撂倒一大片。
但东林党一向自诩清流,岂肯让魏忠贤这样的宦官当道?自然力遏不休。向皇帝状告客氏和魏忠贤狼狈成奸,导帝为非,祸乱后宫。
这本是魏忠贤心痛之处,如头上癞疮,最忌人提。见东林党人直插这里,如何不恨?从此结怨日甚。
此时的魏忠贤一伙遍布要津,权倾朝野,已成气候,对东林党人的镇压和打击自然也愈加猛烈和残酷。
当时的东林党徒和支持者如赵南星、高攀龙、陈于廷、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先后遭罢斥;阉党则分居高位,掌握朝政,以致‘居政府者皆小人,清流无所依倚。’
而当杨涟、左光斗二人当权时,杨涟曾上一封弹劾奏章,里面历数魏忠贤的二十四条大罪,并由此引发七十多名朝臣跟随联奏。后来的左光斗更甚,上疏说魏忠贤有可斩之罪三十二条。
魏忠贤本是个愚氓之人,叫他玩些市井流民的无赖伎俩还可。但遇到这等事情就懵登无助,吓得胆汁倒流,脑里成空。哭求熹宗,愿辞去一切职务,以谢其罪。
可恨熹宗白痴,不识其恶,叫本和魏忠贤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读杨涟奏章。
明朝内务二十四衙门里以司礼监权力最大。
而司礼监中又以掌印太监为首,因其有批硃(即批复内阁等朝臣奏章)、拟旨等特权。魏忠贤所任的秉笔太监屈居其下。
按说凭魏忠贤的小儿性格本不甘心如此。
可奈何他识字有限,书都读不通畅,又怎能挥笔急就、草拟圣意?是以只好叫王体乾做了掌印太监。
但这王体乾早得客氏拉拢和魏忠贤恩宠,自然事事向他。
听说所读是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心中有数,将厉害处尽皆避过不念,只拣其中无关痛痒的反语读出,叫人听来好似杨涟在吹毛求疵,苛求魏忠贤一般。
魏忠贤则在一旁泣泪涟涟,听一条驳一条,似有无尽委屈。
熹宗听到后来,不但不怪魏忠贤,还温言安慰,好意挽留。且叫王体乾拟下一道措辞严厉的谕旨,严责杨涟奏疏不当之罪。
由此可见,魏忠贤这一班宵小之所以能够为恶天下,只因有这昏聩无能、善恶不分的皇帝在位替他支撑,叫他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魏忠贤虽躲过这一劫,但也深恼杨涟和左光斗二人,立誓非要将二人整治得家破人亡不可。
后来果得机会,造下六月飞雪,血溅白练的‘六君子冤案’,正是林猛所看书信上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