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得近了,猛地窜出。左手先提住那盏被摇晃得明灭不定的灯火,右脚却已踢出,正中那人的腹下。
那人叫都没有一声,将手一撒,把灯杆‘交’与姜楚,自己瘫软在廊檐之下。
姜楚同时右手前探,扣住执梆人的咽喉向里使力,将他捏得发出一声呜咽,眼睛眼看着便向上翻起。
姜楚见自己的力量使得猛了,急忙撤手,让他缓回一口气,然后低声道:“县官老爷住在哪里?”
执梆人被捏得喉骨麻痹,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将双手挥舞着咳个不停。姜楚看着焦急,举灯火转脸去瞧另一个,见仍自昏晕不醒。
执梆人喘了片刻,道:“老爷——住在后院——正房里——把首第一间——”姜楚正‘欲’翻掌将他砍晕,却听执梆人又道:“英雄——休去害他——他是好官——”
姜楚一怔,道:“他借为九千岁建生祠之机暴敛民财,你怎地还称他为好官?”执梆人摆着双手道:“不是——他的主意呵——”
姜楚天‘性’虽然粗鲁,但这多年来的历练早叫他养成粗中有细的习惯。明白人命攸关,便杀对千万恶人,可若错害一个良善,则前功怕要尽弃,不是儿戏,理应慎重。
听今夜所遇其中另有曲折,不敢怠慢,转头见回廊旁边有座假山建得高大,便将地上的提灯人抱起,招呼着执梆人来在假山的后面。
熄灭灯火,道:“你详细与我说说,是谁的主意?”执梆人却不理他,将提灯人搂在怀里一边呼唤,一边哽咽着向姜楚怨道:“你何苦伤他?——他刚刚大病一场,身子正弱呢,怎经得起你打?”
姜楚这多年来孤独成癖,心里虽然冷清,但却最热血。见这人如此怜惜伙伴,也自动容,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低声道:“不碍事,片刻便醒了。”一边说,伸手在提灯人的腹下摩挲。
提灯人口里咕噜两声,待顺过气血后慢慢转醒。
执梆人见了松一口气,道:“你没事吧?”提灯人嗯过一声。目光转处,见姜楚正瞪着牛铃般大的眼睛看他,吓得就要挣扎。
姜楚一把按住,低声道:“休动,看我——”却又把下面的话咽回,转脸望向执梆人。
执梆人安慰提灯人道:“这位英雄是冲着那些造孽的银子来的,与我们没甚关系,你不必害怕。”
提灯人听他如此说,这才安静稍许,倚着假山石坐着。
姜楚见他宁定,又向执梆人道:“你说那县官不曾参与征敛民财吗?”执梆人低叹一声,道:“我们这位县老爷姓霍,名讳上光下启。年纪不大,脾气可是倔犟。他来这里不过年多,但为官却清廉,从不肯为难百姓。这次为九千岁修建生祠,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可奈何县里的其他官员力主,他也阻拦不下。后来因为向百姓摊捐一事,他曾多次给朝廷上折子非议。此事别人不知,我们就在这院子里当差,自然明了。”
姜楚默默点头,沉‘吟’片刻,道:“那九千岁权倾朝野,一向是骄横跋扈惯了的。你们霍老爷如此做不怕倒霉吗?”执梆人道:“你有所不知,我们霍老爷官阶虽低,但他的恩师却厉害,乃是当朝内阁的首辅叶向高叶大人。”
姜楚恍然,自语道:“原来是叶大人的‘门’生,难怪有这等胆量。”执梆人将卧在一边的提灯人扶起,向姜楚道:“英雄若要劫掠那造孽的银子,自管取去,休害我们老爷的‘性’命。”
提灯人沉默良久,此时终忍不得。但不敢直面姜楚,便向执梆人急道:“怎地大方?把银子都叫他拿了去,用什么给那**儿里灌铅的九千岁建生祠?不是又要向老百姓摊派?人命都‘逼’死十几条了,还嫌不够吗?”
执梆人听他怪罪自己,也恼了,嚷道:“他就要去拿,你说怎地?拦得住吗?”
此际夜‘色’正沉,四下安静。执梆人被自己这一声也吓了一跳,忙环视一圈。见没有惊起谁来,这才长出口气,瞪视着提灯人。
提灯人亦知自己无奈,只得低叹一声,道:“官府搜刮不算,这天杀的强盗又来抢。老天呵——可叫人怎活得下去?”声音之中饱含悲愤。
姜楚听这一句才知二人所想,不禁又气又笑。伸手将他两个按下,低声道:“休说,我可不是什么强盗。”
二人哪里肯信?口里不说什么,面上却现出惊疑轻蔑之‘色’。夜光虽暗,可姜楚眼神毒辣,自然瞧得出。想来解释也是枉然,索‘性’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