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如此,你能奈何?”将袍袖一抖,转身离案而去。
华伯仁被喝在当地,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牢狱里阴冷潮湿。
姜楚倒身在稻草之中,心里却空荡荡地失神。忽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转头见霍光启正站在粗壮木栏外面看他。
姜楚挣扎着慢慢站起,但也只立在当地,和霍光启距离两丈多远。
霍光启见得姜楚如此,明白他在告诉自己不要靠近,以免受他牵累,心里不禁又酸。
低叹一声,怔怔地看着伤痕满布全身的姜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楚自然明白霍光启未言之语,轻轻摇头。
霍光启无奈只得回身向跟随在后的医官道:“给他好好医治。”然后转身去了。
华伯仁回到府中,把自己关入书房后咆哮不止,藉此发泄对霍光启的不满。待火气平息,这老儿已经想出主意,立时修书一封,遣人骑快马送往州府。
两日之后,霍光启再入监牢里看望姜楚,见他伤势已经平稳,心下稍安。只是左眼肿胀不减,看来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霍光启前思后虑,也没个主意能救姜楚。
想来此时华伯仁必已将‘姜楚被抓’这一消息通报给州道府台,说不定连大理寺和刑部也被惊动也未可知,叫尽人皆晓,凭自己这点力气想要平息怕已经不能。该如何是好?霍光启左右为难,决疑不下。
第五日中午刚过,衙门前跑来十几匹快马。
从马上跳下的都是身穿皂衣,头戴皂帽,手抓官制黑鞘雁翎长刀的官人。汹汹入府,直唤霍光启出来相见。
堂中的衙役识得皆是州府差人,知道招惹不起,忙跑到后面来通报;霍光启听后微微一笑,以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整衣衫往前堂走。
待看过差人递到眼前的官文,霍光启不禁惊得呆住。
然后猛地将官文摔在地上,怒喝道:“这是草菅人命。”那差人却将两手一摊,道:“霍大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余下的皆不相干。还望霍大人协助则个才好。”转头高叫道:“带囚犯——押往市口——当街示众三日——然后问斩——”
桑儿自那日苏醒之后只是哭,却一个字也不肯对人说起。她父母和哥嫂见问不出所以,只得摇头离开。
桑儿想着姜楚既然离开家门,必又去四处游荡。自己若一力去寻,怕也能找得到他吧?若下力求他,他可会收留自己?转念又笑自己呆傻。那夜本该洞房花烛,他都不肯,还怎么可能搭理自己?桑儿一路胡思乱想,好不折磨。
转过天来,忽然听人传言说有个如姜楚般的黑大汉夜入华府。但行事不密,刺杀未遂,被打得不似人样儿,已经押入县衙的大牢中去了。
更有在婚宴上见过姜楚的村民跑来告诉老翁说:“那人就是你家桑儿的新婚丈夫,我看得仔细,错不了。”
老翁自然不愿意有这等孽事牵累,坚持说姜楚刚刚回老家接他父母去了,几日后就归,绝不可能是他,与那人吵得热闹。
桑儿隔着窗户听得明白。
虽然不明父亲所说是真是假,但不知为何,隐约地感觉到那人必然就是姜楚无疑,从心里涌起一片哀凉之悲,伏身在榻上又哭起来。
转念奇怪姜楚与那华伯仁当无恩怨,为何要杀上门去索他性命?如今既然关在霍光启辖制的牢中,必能得些照应,应该无恙吧?桑儿心中时悲时喜,转瞬阴晴,痛苦不堪。
其实‘石佛侠’姜楚的名号在本地已经传扬得响亮,老翁一家都有耳闻,连桑儿也知晓三分。
但从来是‘三人传言,说猫是虎’,这话一过多人之口,就不知变成怎样了。姜楚之名经过几万人传播,早失本色,已经变成头大如斗、身长六臂、锯齿獠牙的鬼怪模样,且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撒豆成兵、来去无踪影。杀人只需吹一口气就成,倒是方便。
是以桑儿一家千想万想,也不曾想到此姜楚就是那个神仙般能为,一心救万民于水火,不少人家都在暗地里立着长生牌位用香火牲祭供奉着的保家神彼姜楚。
数日之后,桑儿已经缓过些许精神。饭也肯吃几口、话也能说两句,间或望着绕在膝前玩耍的侄儿侄女露出浅淡笑容。
但就是听不得别人提起‘姜楚’二字,立时如遭雷击般陷入呆傻之中,半张着嘴不肯再动。
老婆婆心疼女儿,自然不甘,也曾四下里请大夫来看。都说是叫妖孽把心儿偷去了,患的失心疯,诊断的倒也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