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首的是名身高过丈,铁塔般粗的恶面大汉。面色黝黑,散披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鹰目狮口,铁头狼齿,瞧着叫人害怕。
旁边皆是手提刀枪、衣衫诸色的粗壮汉子,各个汹汹,一望而知不是善类。
恶面大汉把目光扫过一圈,然后落在姜楚身上,道:“姜楚?”
不知怎地,只看这一眼,姜楚就和他有种惺惺相惜的快慰,略点一下头。
恶面大汉嘿嘿一笑,其中似有几分赞许意思。吩咐道:“带走。”转身便行,毫不啰嗦。
有汉子问道:“官差如何?”恶面大汉硬梆梆地扔下一个字:“杀。”
姜楚以为这些人都在霍光启手下公干,对自己也不错,若因此丧命倒有些冤枉。忙长身道:“英雄且慢,姜楚有个不情之请——”
恶面大汉回头看他一眼,道:“你既然要如此——都放了吧。”姜楚听得糊涂,不明白他怎知晓自己未语之言?
卸去镣枷铁镣后,姜楚只觉得浑身轻飘,拿捏不住,连站立都不稳。恶面大汉见状一笑,叫人将他负在背上向外走。
满屋官差都是拖家带口的子弟,没一个有胆色和上前阻拦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各上马匹,一路嘶鸣咆哮着去了。
待众人走远,一个问道:“如何是好?”另一个哼过一声,道:“有命在呢,还求什么?”众人以为他所言的极是,各都躺倒又睡。只等着天明后回去交差复命,领受惩罚。
姜楚被众人裹带着,一路轰轰隆隆地奔,不多时已见天明。
但众人并不打尖歇息,也不吃喝,只急急地攒马加鞭,拼命赶路。
姜楚肋骨折断,一身伤痕,颠簸起来要命般痛。可他咬牙强忍,不言一字**;加上这多日饥渴折磨,堪堪不支,后来人已昏沉。
姜楚双手拼死抓住缰绳,把身体伏在马背上坚持。旁边有人看出他状况,跑去前面告诉恶面大汉知晓。
恶面大汉在鼻子里轻哼一声,道:“若掉下马去,他就不是石佛侠,也没什么可惜。休停歇——”
这样直奔到天色阴暗之时,才到得一座大山的脚下。
进山都是小路,陡峭得厉害,马匹根本无处插足。众人只能把马寄养在山下的农人家里,然后负着昏沉不醒的姜楚向上攀爬。
有人向恶面大汉描述道:“这人却把手攥得紧,无论怎样都掰不开。”恶面大汉笑道:“如何了?”那人也笑,道:“还能如何?只好把缰绳割断了。喏,他现在手里还有一段呢。”
姜楚迷迷糊糊,一直高烧不退,惹得一班被他所杀的小鬼先后来纠缠不休,叫姜楚哼唧个不停。后来似乎有各种滋味的汤汤水水灌入口中,苦涩难咽。
清明渐复之后,姜楚又梦到桑儿飘渺着来在身边。起初羞涩,后来大胆依偎在他怀里,与他缠绵起来。
姜楚正觉得快慰,忽然一阵恶风凛冽,将桑儿吹远。姜楚骇得惶急猛叫,大汗淋漓地醒来。
睁眼片刻,看清那恶面大汉正在榻前端坐。向他微微一笑,道:“人生浮云,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瞬忽千里。姜兄愚昧,怎地还执著其中,不肯回头呢?”
姜楚长长地吐一口恶气,却只在心中想着梦里桑儿的温柔模样,以为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沉闷片刻,还是睁目道:“英雄怎样称呼?为何要救姜某?”
恶面大汉嘿嘿一笑,道:“在下姓翁。”
姜楚心中一动,疑惑片刻,猛地想起一人,支起身体道:“你可是——翁九和?”
恶面大汉点头道:“不错。”
姜楚哈地大叫一声,面上尽是欢愉之色,挣扎着就要下榻。
翁九和忙拦阻住他,劝道:“你还虚呢,且先躺着吧。”姜楚无奈只得重又躺好,但嘴上不甘,追问道:“你可是人称‘飞天神龙’的那个翁九和?”
翁九和摇头道:“什么‘飞天神龙’?都是谬赞,不值一提。”姜楚不再言语,只哈哈笑着。
翁九和见他如此,明白姜楚对自己有相惜之情,也自高兴。端详姜楚片刻,笑着去了。
姜楚久闻翁九和的侠义之名,早就有心结交,以为自己这多年所遭受的风霜雪雨他必懂得。
但‘缘’这一字最神妙不过,若无时,便枉费心思也是白搭;到有处,虽入绝地亦能相逢。
姜楚得知是‘飞天神龙’翁九和救下自己,心中如同打开一扇窗户相仿,有无限的光明透入,把阴霾尽扫。似又得下活下去的籍口一般,心中不再凄惶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