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蔓的对手——是个男人就有眼睛。蒋峤西以前只是个学生,光学数学,现在算见过世面了。
“我……我确实听人……”岑小蔓结巴起来,她蹙起眉,“但……你真的结婚了?”
蒋峤西拿出左手,他手上的婚戒明显。
蔡方元穿着一身西装,从外头进来,刚准备找人,忽然一挺扎眼的美女从他身边快步离场了。
蔡方元看见站在对面的大帅哥蒋峤西,他伸手一招呼:“蒋经理!”
费林格原本答应了岑小蔓的妈妈,今晚要一直陪着她,可小蔓执意要走,而费林格还没和蒋峤西说过话呢。
费林格沿着走廊,一路追出了酒店大门,他在岑小蔓身后拉她的手臂:“不可能!蒋峤西不可能结婚啊……梁阿姨根本就不会同意他的!”
岑小蔓被费林格拉回来了,她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泪,她抬起头,看费林格。
鱼鳞长裙反射着酒店霓虹灯牌的光,狼狈得耀眼。
费林格心疼坏了,面对小蔓的泪眼,更手足无措,他忙低头摸手机。
“我……”他说,“我现在就给梁阿姨打个电话——”
岑小蔓忽然说:“你现在还能打通梁阿姨的电话?”
费林格愣了愣,他抬起头,看岑小蔓。
岑小蔓惨惨一笑,车流在她身后的街道上飞快驶过:“梁阿姨早就不管我们了。”
*
蒋峤西在餐会上,与老朋友蔡方元,还有几个投资人站在一起,听蔡方元眉飞色舞地讲笑话。蒋峤西一直笑。
蔡方元对身边人介绍说:“我和蒋峤西,我们俩是真发小儿!以前在一个工地的,我跟他,还有他太太,我们几个一块儿长大的!”
旁边人好奇问:“什么是工地啊?”
蔡方元说:“就是项目部工地,建电厂的——”
蒋峤西耐心解释道:“我们都是电建子弟。”
有投资人说:“我知道,我亲戚家就是电力系统的!说不定跟你们父母还认识!”
费林格站在酒店窗外,他透过了玻璃,皱起眉看人群中的蒋峤西。
手机一响,是岑小蔓的母亲发来短信,说小蔓刚刚已经到家了。
“林格,小蔓是个傻姑娘,有劳你了。”
费林格低头翻手机,翻到了半小时前他发给梁虹飞阿姨的短信,如果不是小蔓特意提到,费林格也不会特别在意,他过去几年发给梁阿姨的拜年短信,早都没有回音了。
费林格印象中的蒋峤西,从不是眼前这种随和、平易近人的样子。过去,蒋峤西总是阴郁着脸,每天除了学习,就是上奥数课。费林格和岑小蔓很少与他说话,怕打断他的思路。
他们就像是蒋峤西身边的左右护法,维持着他周围的“纯净”。那时他们很小,梁阿姨说的话,听来就像圣旨,那圣旨又是那样正确:蒋峤西是天才,要参加竞赛,在学校不要让别人打扰他。
分明只是小孩子,却被赋予了奇妙的“特权”,尽管费林格也不明白这种“特权”意味着什么。蒋峤西从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意见,他每天沉默地与他们一起放学,沉默地去学奥数,沉默地共处。
不知不觉间,从小学、初中、高中……他们共同走过了这沉默的十二年。
中间只有几次,蒋峤西对费林格黑了脸。
那是初中二年级,费林格惯例拆开蒋峤西抽屉里收到的情书,他乐于看这个,他肩负着“保护蒋峤西”的责任,结果那信的内容不仅梁阿姨知道,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都笑。蒋峤西比赛完回来,他看到了那信的残骸,他看费林格的眼神就仿佛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一朵小花开了,被费林格一阵风就给吹败了。
蒋峤西和几位投资人互加微信,忽然收到老婆的消息,樱桃问他几点回家:“在那里吃饱了吗?用不用给你准备点儿夜宵。”
蒋峤西回复道:“一口都没吃。”
林樱桃问:“怎么不吃啊?”
蒋峤西说:“都不吃,没人吃。”
林樱桃说:“趁他们不注意,偷吃几口,不要饿到了!”
蔡方元在外面走廊上正接电话。
“你听我说啊,”蔡方元站在花台旁边,对手机里的策划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玩的那个,小浣熊水浒卡!什么水浒、三国的……当时为了集那个卡,都成箱成箱买干脆面!对吧?把这个做成游戏不成吗?”
策划在手机里顿了顿:“这……怎么盈利啊?就光收集卡啊?”
“你不会自己想啊??”蔡方元简直头顶两个大,他原地转了一圈,低声说,“前几天那个,就你扔了十多万那个,akb什么马友友!!你自己思考一下!发散一下思维!!你把钱都花哪儿去了?为什么你要花这个钱!!……哎,对,为什么你们这群人要花钱,砸进自己压根碰不到的东西泡不到的妞身上!!你想啊!!使劲儿想!!你做游戏你就要想啊!!”
忽然身后有人远远招呼他:“蔡大总裁!”
蔡方元胖胖的身子一转,手里还拿着手机,他惊讶道:“哎哟,卫大老板!!”
*
酒店老板,卫庸,在餐会的大厅旁边开了一个小单间,里面没什么人,清清静静的。他与蔡方元正聊天,蒋峤西一进来,卫庸忙站起来了,热情友好地和蒋峤西握手,招待他坐下。
“总部小区的房子卖早了啊,”卫庸对蔡方元感慨道,“我听说那边儿要修个公园,房价怎么得提个一两千。”
蔡方元提起壶给蒋峤西倒了杯茶,问他刚才喝酒了没有,蒋峤西摇头,说他还要开车回家。
蔡方元看他一眼,笑了笑。
“你行了吧,就你还缺这点儿钱?”蔡方元对卫庸说。
“蒋峤西,”卫庸突然从对面挑起话题,“我跟蔡方元我们哥俩在群山的时候挺熟的,跟你,好像从没说过话。”
蒋峤西忽然想起昔日在群山,卫庸几次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过去,那时,蔡方元总是瑟瑟发抖躲在余樵身后。
蒋峤西冷不丁说:“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卫庸哈哈笑了:“我知道了,是不是林樱桃说的,说我像丑了吧唧的刘德华!”
蒋峤西看了蔡方元一眼,说:“像我在香港的那个房东。”
蔡方元登时一拍桌子,又仔细瞧卫庸的脸:“我靠……你和我第一个投资人简直了,流失海外的亲兄弟啊!我得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
外面的餐会渐渐散了。卫庸倒了点儿小酒喝,和蒋峤西、蔡方元聊起了小时候的事。
“现在想想,真怀念啊,”他笑道,“我刚到群山的时候,工地上人还没那么多。一到周末,林叔叔,就是林樱桃他爸,就是你岳父!”他对蒋峤西说,“带着我们几个小男孩,那时候你们俩还都没去呢,我们几个骑着自行车,一块儿去钓鱼!哎呀,晒脱我一层皮!林叔叔,真是好人,钓着鱼,光给我上课了,你说水池子里那鱼它怎么可能咬钩吧!”
蔡方元笑起来,看了蒋峤西一眼。
卫庸对蒋峤西说:“你刚转学到群山的时候,我印象特深。林樱桃那小丫头,有一天气势汹汹来找我,扎俩辫子,掐着个腰,让我一定不能欺负你。”
蒋峤西抬起眉来,哑然失笑。
卫庸很无辜地纳闷道:“我心话,我也没成天欺负谁啊!我不就,有时候逗一逗我方元老弟吗!”
蔡方元在旁边捂住脸,笑着骂了声草泥马。
蒋峤西从酒店里出来了,他拿出烟来抽,拉开车门坐进去了。他从裤袋拿出刚刚收到的那些名片,一张张翻了翻,翻到费林格的那张,此时再看这个名字,好像也没有过去那么令人不快了。蒋峤西把这些名片在手边敲了敲,放进储物盒里。
林樱桃得知那餐会居然是在卫庸的酒店里开的,她焦急道:“快回家……不要在那里待了!”
蒋峤西手放在方向盘上,前方路口正好是红灯,他吹着晚风,笑道:“怎么,还怕我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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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注释:
*“akb那个马友友”:2014年6月8日,AKB48第六届总选举结果揭晓,来自TeamB的成员渡边麻友夺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