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口是心非的女人

    【1

    第二天晚上六点，霍燃果然准时来接苏桥。

    入眼是一条绿色复古风连衣裙，很有初夏的气息，他一眼就认出这条裙子是自己两年前买来送她的。

    霍燃对她的品位很满意，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干吗这么笑，我这么穿是不是很土？”苏桥低下头，扯了扯裙摆，有些不大自信，“我要不要回去换一件？”

    其实，一下午苏桥都躲在房间里准备赴宴的衣服。但她回北城回得急，好多衣服都留在了锦城，她实在是挑不出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的。毕竟是见《回答》杂志的主编，她总得给霍燃一点面子。最后她挑了两年前霍燃给她买的裙子，复古风不容易过时，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是衣橱里最贵的一件。

    “我觉得挺好，不用换了。不过，鞋跟是不是太高了？”

    “我只有这双撑门面的高跟鞋，其他的就剩休闲运动鞋了。”

    “那就上车吧。”

    霍燃给她拉开车门，看她还有点犹豫，干脆直接将她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就在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扶着车窗俯下身来，问她：“订婚戒指带了吗？”

    “嗯，带是带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戴上？”苏桥小心翼翼地问道。本来戒指她已经戴上了，避免被八卦记者乱写，但下楼的时候，她想到自己提前戴好戒指可能会让霍燃觉得自己特别想做他的新娘，便又故作矜持地摘了下来。

    “这种事还需要问我吗？”听到她随身携带着戒指，霍燃的心情大好，晒了一下右手，“我可是一直戴着的。”

    苏桥“哦”了一声，掏出戒指准备戴上，却被霍燃抢了过去。

    “戴戒指这种事，让男人来做吧。”他利落地打开戒指盒，取出戒指，亦如当年那般，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戒指套入后，他没舍得放开，而是牵起她的手，欣赏了好一会儿。

    “喂，你看够了没有？”苏桥挣扎了一下，愣是没能从他掌心逃走。

    霍燃无比自恋地说：“我的眼光还不错，戒指好看吧，以后你不许摘下来。”

    “这么贵，能不好看吗？我都不敢随便扔。”

    闻言，他收敛笑容，曲着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还敢扔？”

    苏桥吃痛地摸着额头，服软地摇摇头：“不敢不敢，扔了这戒指我可赔不起。”

    霍燃余光一瞄，见她还没系上安全带，便倾身上去帮忙。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她下意识地向后靠，惊得脊背都僵住了。

    他的头发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巴，有些痒痒的，洗发水的味道和上次一样很好闻。

    “你又在闻我头发。”

    他猛然回头，手下动作没停。只听咔的一声，安全扣成功卡了进去。

    “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的，我才没兴趣闻你的头发。”苏桥慌忙转过脸去，用手挡着脸。

    等到他上了车，她又把头转向窗户，抬起相对冰凉的手往微微发烫的脸颊上一贴。

    车子行驶出了小区，在夕阳的余晖下，平稳前行。

    车里放着一首歌，是苏桥最近最喜欢的一首歌，由泰星Sing唱的泰剧主题曲。一首甜腻腻的情歌，即使听不懂歌词，也会被它轻松欢快的曲调所感染。第一次听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还分享到了微信朋友圈。

    她有些意外，霍燃居然是会听这种歌曲的人：“这首歌好听吧。”

    “我知道某人喜欢，特地下载的。”他缓缓开口。

    苏桥眼神一变，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目光从他的眉间一直扫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被她的目光锁定着，霍燃觉得有些不自在，趁着红绿灯停车的空当，他伸手将她的脸转了过去。

    “别影响司机开车。”

    “我就是看看你，看你也会影响开车吗？”

    见霍燃不吭声，苏桥撑着下巴，又打量起了他：“霍燃，你现在身体里是不是装了另一人呀，为什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哪方面？”

    “情商方面，以前你是超级大直男，现在算是有点进步了吧。你一定要感谢爸妈给了你超凡的智商和容貌，否则你早就被打死了。”苏桥一想到霍燃在偷看完自己的日记本后写下的那段话，真是又生气又好笑。

    “你给我闭嘴吧。”霍燃瞥了她一眼。

    苏桥往椅背上一靠，突然想起了之前霍燃跟姐姐在阳台上的那段对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和姐姐敞开心扉后，她已经能正视霍燃和苏莞之前的关系了，现在想来，反倒觉得好笑。

    “我想起你和姐姐互拼做题……”

    “你是笑个没完了吧，不许提苏莞。”霍燃喝止她。

    苏桥干咳了几声，总算是压下了笑声，转念又想到他的前女友秦素：“我在你前女友秦素的微博上看到你和她的恋爱史了。”她低下头去，对着手指，声音有些没底气，“你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更喜欢做题？”

    “那个时候，我刚刚接手星海，忙着工作，也就谈了一个月。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持续了一个月所谓的‘恋爱’关系。”霍燃突然打了个方向盘。

    虽然她有点听不太懂，但看上去霍燃对秦素并没有什么留恋，她居然有点安心。

    “她好像挺厉害的，已经确定要来星海了吗？”

    “她还在犹豫，盛和想跟我抢人。”

    “我看资料说你和盛和公司的老板宗政明明是大学校友，怎么两家关系弄得那么僵？我刚刚还看到云曼琳那边已经发布了公告，她也加入了盛和。”

    “正是因为是同期校友，才会有竞争关系。”霍燃淡淡地回答。

    “最近的事情好多，怎么一窝蜂都赶上了呢？陈远昭诬陷我、云曼琳解约转投对家、《翻转世界》剧组出事、星海股价下跌，现在盛和还要跑出来跟你抢秦素，好奇怪啊。”

    红绿灯前，霍燃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线内。他刚刚还舒展着的眉头已经深锁，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苏桥的脸色也变了：“难道是有人故意针对星海？”

    话音刚落，车子再度起步，油门的声音此时听来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我会配合警方，把陈远昭抓回来。”霍燃咬牙切齿道。

    “的确，陈远昭是一个突破口。”一提到这个名字，苏桥就来气，握起拳头，气愤地说道，“如果让我再看到这个浑蛋，我一定要朝他的脸狠狠地揍一顿。”

    “为什么只打脸？”

    “你不知道，这小子最重视自己的脸了，敷面膜比我敷得还勤快。”

    霍燃：“……”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开到了餐厅附近的停车场。苏桥正准备下手，却被他拉住了手，又给拽了回去。

    “等等。”他靠了过来，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好，“头发打结了。”

    最近霍燃的突然袭击越来越多了，苏桥时时刻刻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要崩溃。

    “你还记得我们的秀恩爱战略吧？”霍燃说。

    苏桥点头，眸子转了几圈，冥想了一会儿，说道：“要我配合你也没问题，但我的条件要改改。一，你要对外宣称，是你追的我。二，如果哪天我们俩分开了，你必须承认是我甩的你。”

    霍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盯得她直发毛。突然，他抓起她的手，感知着她掌心的温度，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冷血动物。”

    他的脸又冷了下来，扯了安全带便下车了。

    苏桥一脸莫名其妙，赶紧跟着下车。他大长腿走得快，她只好小跑着追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见他不是很抗拒，便撒起娇来：“霍燃哥哥，你就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吧。”

    “反正迟早会分手的，你不用讨好我。”霍燃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冷声说道。

    “那个以后再说。你一定要说，是你追的我，不然传出去，那些网民又要讨伐我了。”

    霍燃不说话，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走出了停车场。认出霍燃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驻足拍照。刚刚还胆气十足的她一下子变得蔫蔫的，把头低了下去。

    霍燃低头看了她一眼，换了一个姿势，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刚刚还低到零度以下的脸突然有了温度，笑容渐暖。她原本有些冰冷的手，慢慢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了。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那不是霍燃和苏桥吗？还以为只是逢场作戏，这情况看上去好像是真爱。”

    “好羡慕苏桥啊，霍燃超帅的，腿比照片上还要长，他是吃竹子长高的吗？”

    苏桥听到这个比喻，忍不住笑了，朝他靠了过去，小声说道：“你的迷妹说你是吃竹子长高的，你是大熊猫吗？”

    霍燃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狠狠地蹂躏了一番她的头发。

    “好甜，简直是现实版韩剧，我觉得我要爱屋及乌，粉上苏桥了。”

    “之前那些传言，应该是假的吧？”

    苏桥没想到，和霍燃当众秀一下恩爱，居然有这么大的效果，比在网上无力地澄清一百次都有用。

    霍燃说：“你回去重新申请一个微博号，关注我。”

    “干什么？”

    “线下不够，线上来凑，那些八卦的网民会很喜欢的。”

    苏桥还是有点担心：“如果我靠你吸粉，等我们俩分手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粉转黑？”

    霍燃抬手轻轻劈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不会说话，就千万别说话。”

    苏桥发现，一提分手霍燃就极度暴躁。但是，他们这种关系真的能一直持续下去吗？她没有信心，也很不安，这段跟自己完全不匹配的恋爱故事就像梦一样，随时都会醒。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回答》的主编和助理已经到了。对方一直打量着苏桥，直到他们落座，崔主编才开口，恭维地赞美她：“苏小姐真是落落大方，和霍先生真是绝配。”

    苏桥抬起眼皮，看清了对方的表情，敷衍地道了谢谢，这种一听话就知道是阿谀奉承，她当然不会当真。

    霍燃和崔主编商谈着采访事宜，谈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苏桥没什么兴趣，便一直在旁边吃东西。这家西餐厅的菜品花样倒是好看，就是量太少了，她实在是吃不饱。霍燃瞧她食欲不错，便将自己那份移到了她面前，怕她不够，又点了好几道菜，全部堆在她面前。

    崔主编看着苏桥呵呵地笑着，弄得她都有些尴尬了。

    “不好意思，见笑了，桥桥她最近食欲比较好。”霍燃说着，还伸出了咸猪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苏桥侧过脸，朝他瞪了一眼。

    “能吃是福。”崔主编连连点头，眼神突然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饭局即将结束，崔主编把话题转移到了苏桥身上：“两位真的很恩爱，霍先生对苏小姐真是体贴。”

    “当然，自己追的女人，当然得好好宠着。”霍燃伸手揽过苏桥的肩膀，侧过脸来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笑意正浓。

    苏桥没想到，刚才还默不作声的他，居然真的承认了，而且他还加重了音量，附近的顾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2

    突然，餐厅里响起酒杯摔碎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处的座位上，黑西装男人朝着侍应生招了招手。

    “这里换一个酒杯。”

    而摔碎酒杯的女人惊慌地站了起来，转身朝苏桥的方向走来。苏桥看到她的裙子上染了一片红酒渍，裙子挺好看的，有些可惜。

    因为对方是一个美人，又觉得面熟，她不由得多瞧了两眼，隔了一会儿才想起美人是谁，不就是霍燃的前女友秦素吗？她这才想到去看和秦素一桌的男伴，男人坐得笔直，手指夹着酒杯，晃了晃杯中红色的液体，从气质上来看，也是一个有钱人。他一抬头，两人的目光瞬间撞上，她想到了一个人，怀着好奇心打开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对比了一下照片和本人。

    果然……

    她用手肘蹭了蹭霍燃，小声道：“秦素和盛和的老板也在这里。”

    霍燃刚抬起头，目光就撞上了来到餐桌旁的秦素，脸上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微笑。

    秦素与他目光相对，讶然出声：“霍先生也在这里啊，真巧。”

    霍燃移开目光，落在宗政身上，一边说着“是挺巧的”，一边举起酒杯，隔着几米远与他碰杯。那边的人举起杯子，表情略带挑衅意味。

    秦素看向苏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苏桥小姐吧，苏小姐比我想象的要……”她故意停顿了下来，不再继续，转向崔主编，“崔伯伯，好久不见。”

    “听你爸爸说你打算回国发展了，如果不想待娱乐圈，要不要试试进杂志社？你大学学的财经吧，别浪费了。”

    “好，如果我失业了，就去投靠您。”秦素点点头，目光又移向霍燃，“我去下洗手间。”

    苏桥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还回荡着她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女人的胜负欲一旦起来，就很难再压制住了。苏桥抓起包包，说：“我也去趟洗手间。”

    “你认得路吗？”霍燃像老妈子一样不放心。

    “我问侍应生就行。”苏桥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慢慢往前走。俗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她要拿出点气势来。

    她真不太适应穿高跟鞋，才走到卫生间，脚底板就开始疼了。她刚刚目测了一下秦素的高跟鞋，应该有十厘米，踩得非常稳，在气势上，自己好像输了，于是有些不甘心。

    盥洗台前，正在用纸巾擦拭污渍的秦素听到开门声，停下了动作抬头看镜子，看到是苏桥，便关上了水龙头。她的目光从苏桥的头顶一直扫到高跟鞋，仿佛找回了自信似的，唇角一扬：“苏小姐，又见面了。”

    “是啊。”苏桥走上前，佯作镇定，在她旁边的位置洗手。

    秦素侧过脸来，笑道：“其实，我今天是知道你们在这里吃饭才特地来的。”

    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苏桥反问了一句：“来见霍燃？”

    秦素摇摇头：“我想见见霍燃的未婚妻现实里是什么模样，真的很好奇。毕竟你和苏莞是姐妹，我还以为现实里会比照片好看点呢，有点让人失望。”

    “真不好意思，待在霍燃身边的人是完全比不上你的我。”

    “确实，稍微有点可惜。”

    苏桥本能地不喜欢秦素，现在更加确信她对自己抱着敌意。

    她没有立刻反击，而是掏出唇膏，补好了口红，正红色一上嘴，气场立刻秒变御姐，她学着姐姐的口吻怼了回去：“秦小姐，我虽然长得不好看，可是霍燃喜欢我呀。别人长得再好看，他都不看一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秦素居然真的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苏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得意地笑：“因为我有内在美啊。”说完，她一个潇洒的转身，幅度十分夸张地迈着腿出了卫生间的门，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崴了脚。她吃痛地咬着唇，重新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地继续走了回去。

    秦素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眉头不由得紧锁，失笑道：“这人莫不是傻瓜吧，霍燃他的眼神真的有毛病？”

    苏桥回来的时候崔主编已经离开了，她总算不用假装是淑女，转过头朝着霍燃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了，你没吃好？要不要再来点？”他并没有领会她眼神里的意思，正准备按铃，却被她拦住了。

    “霍燃，我虽然很爱吃，但你也不用把我当成猪养吧，太丢人了。”苏桥压低了声音，“我不吃了，现在马上就走。”

    “好。”霍燃招来了侍应生，想要结账，却被告知宗政给他们这桌结了账。

    苏桥和霍燃同时朝宗政那边看去，只见他朝这边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霍燃没吭声，只是回敬了一杯。苏桥完全看不懂这种虚伪的交际，明明私下关系差得要死，表面上还要装腔作势。

    霍燃说了声“走吧”，她主动抓住他的手臂站了起来：“霍燃，你要好好扶着我。”

    霍燃对她的主动有点惊讶，反过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苏桥小心翼翼地走出位置，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刚崴到的时候还不是很疼，她勉强走回来后，反倒是疼得厉害。她刚想说声疼，便听见后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她顾不上疼，咬紧牙关，挺直了脊背。

    秦素特意拦下了两人，不过她连看都没看苏桥一眼，满眼装的全是霍燃。

    “霍先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霍燃冷冷说道，“你好好和宗政聚聚吧。”

    闻言，秦素的脸瞬时就拉了下来，但她很会控制表情，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语气也十分坦然：“我知道了，下次有空一起吃饭，带上您的未婚妻。”

    霍燃点下头：“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苏桥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挥了挥手，忍着痛跟他走出了餐厅。直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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