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正正好,盖上盖子。
俞云峰笑道:“官倌慢用,点心需要点什么?”
客人眼中精光一闪道:“包子价钱一样的吗?”
俞云峰笑道:“馒头,香菇荠菜最贵,得八文钱,其余全是六文钱。”
客人指着邻桌一老太吃的东西问道:“这大饼多少钱?”
俞云峰笑道:“那是光明区特有的饮食叫茄摊,正好用来消署。”
客人笑道:“虽然已入秋了,可是秋老虎还蛮热的。”
他取下头上凉帽,不住扇着风。
凉帽是光明区的叫法,其实就是竹笠,也可用来雨天遮雨的,夏天遮阳的。
因此人们在夏天赶路,基本都戴一只,作用极多。
俞云峰发觉客人十指十分修长白晰,不像是体力劳动者。
只见他左手中指上还戴着一只镶嵌有祖母绿宝石的戒指,显得古色古香。
他笑道:“原来光明区是包子馒头不分的,就来一只香菇荠菜,一只萝卜馅,还有一只茄摊,一只麻球。”
就在这时不远处老板娘陆彩云早就将客人点的给端过来了,呯地放桌上,吓了客人一跳。
客人陪笑道:“餐巾纸有吗?”
俞云峰陪笑道:“有,有,有。”
他便从邻桌取了一包,随手一掷,只见外面晃晃悠悠来了一位抱着双臂的壮汉,目光阴冷。
一看见他,所有食客都不觉得热了,仿佛温度立时降下来七八度。
俞云峰迎上去道:“四哥,早,今天吃什么?”
只见吴轩庭阴冷着脸慢慢道,然后再寻了个位置,就坐在客人身后一桌。
客人眉头微微一皱,他觉得这家伙不好惹。
吴轩庭是因为受某人牵连,在半个月前就革职回家了,因此如今过得十分落魄。
他妻子从来没有如此失落过,提出了离婚,但是法院不准,必须得分居满两年。
新的婚姻法颁布也不过五年,能够真正离婚的少之又少。
一是思想还比较保守,其次便是分居满两年,制约了离婚率。
吴轩庭十分失落,他当初刚上任时,也想要有为一番,因为二姐被逼跳河,在他幼小的心里早留下不可要磨灭的阴影。
那时候,他没有一天不痛骂那贪官沈锡彪,可是当他沉迷在官场规则后,自己也很快迷失在灯红酒绿。
整日里燕歌笙舞,早就磨灭他的雄心壮志。
原本英俊的他,终于吃香脑满肠肥,也忘记了替姐姐报仇初衷……
在他二姐坟前,又依稀记起那天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一只昏鸦从头顶飞过,呱地一声嘶叫,将他吓得一机灵。
野草在乱风中的摇曳声,仿佛是一个女子幽幽的哭声,还回荡在耳边。
“你回来看我了……”
他一回头,一老妇人正领着一个青年及小孩走来。
青年脸色惨白,十分不好看,一直在咳嗽着,孩子也面黄肌瘦。
他认了半天,才叫道:“新娘,你怎么来了?”
吴陆氏道:“今天是你爹三周年,我本来只想烫一灶,想不到宇庭也回来了。”
吴轩庭的胖脸一阵抽搐,想不到老父亲也已三周年了,怪不得自己仿佛被催命般心急慌忙要回家。
老妇人伸出老树皮一般的手,拔去继女坟头几颗野草,夏天的野草长得快,经常得清理。
吴宇庭看见吴吴轩庭还是有点拘束,咿哑了半天,推了一下小孩。
原来这是他与江昆的儿子,长得十分瘦小,仿佛只有三四岁,可是已经六岁了。
而江昆在去年也病逝了,沈兰珍便打理起裁缝店,忙得祭日也没空回来。
老妇人便回头道:“龙龙,叫四伯。”
原来光明区的习俗,是不分大小,全称伯伯,最小的便叫小伯,这个风俗很奇特的。
小男孩有点畏惧吴轩庭眼神,终究没有喊,低下头绞着衣角。
他变魔术似从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沙奶糖,那是香海市第一食品店的品牌商品,十分紧俏,结婚专用的。
小孩终于接过去,怯怯叫了声:“谢谢四伯。”
然后他剥开糖果,叫道:“奶奶,阿爹,你们也吃。”
老妇人嘴含糖果,脸笑得朵老菊花,十分欣慰。
她慈爱地抚摸着小孩道:“龙龙好乖,轩庭,回家吃午饭去。”
吴轩庭顿时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头流过,虽然新娘小时也苛刻过他们姐弟,但早就过去了。
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如今相见一笑泯恩仇。
有多少年没有吃到家乡的菜的,尤其是刚出去学生意时,是他最思念家乡的时候。
每当他半夜听见江里悠扬的鸣笛声,就会梦牵魂绕,那是生养他一生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