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如絮,便会形成漫天纷飞杨絮的景观。虽然经常粘得行人满身满头都是,但却像是纷飞大雪下了整整一场,莫名漂亮。
而现如今入了冬,杨树叶子都落了下来,除了堆叠着的落叶,只剩下干枯的树干直直朝着天空的方向生长,将远算不得晴朗的天空分割成错落的形状。冬季特有的雾霾让原本湛蓝的天空蒙上一层浓重的尘埃,阳光被遮挡之后,远称不上明媚灿烂,反倒显得十分暗沉,像是渗透着无法言说的压抑似的。
触景伤情,也只剩下了物是人非。
距离上次顾南乔在办公司和夏团长的谈话,过去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其间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以至于此刻再站到b省京剧团的门口,顾南乔难得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之前一直有事在忙,在口头离职之后,顾南乔始终没找到时间来b省京剧团彻底办理手续交接,而夏团长居然也没有催促她——可见领导层对这位前途无量的小花旦很是纵容,只把那番话当成了一时情急,并没有铁板钉钉地直接算数。
如果顾南乔在这期间主动来团里解释说明,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可这样的表面平和在春色满园的周末场正式上演,并获得了相当不错的反响之后,彻底画上句号。
但凡是剧团的经营者,都惯常把个人喜好放在利益原则之后。
夏利衍确实欣赏顾南乔,可当这位小花旦从自己手底下的兵,变成赤裸裸的竞争对手,这种欣赏就成为深深的忌惮。尤其是春色满园演出形式新颖,在观众群体当中反响甚好,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肆无忌惮地瓜分着b省演出界的市场,那么夏利衍对于顾南乔,就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情分可以去谈了。
所以拉拢不成,下出最后通牒,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数秒,顾南乔就收回了思绪,走进b省京剧团,这会儿正是工作时间,剧团各位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她也刚好省了口舌,不必进行那些客套的寒暄,而是径直去了夏利衍的办公室。
离职手续办得十分顺利,其实无非是签字填表的交接过程,却莫名让人有些心酸。这就好像一对小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可是再怎么分分合合,也没想过真的会分,甚至连闹分居叫嚣着要离婚的时候,言语间都尚且有几分余地。
后来这种笃定破碎在彻底办完离婚手续,其中一个人收拾好行李走得悄无声息。这次不必吵闹,也没有那么多的豪言壮语,甚至连旁观者的见证都不需要,另一个人却知道,假如此后再见,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再相同,是真的彻头彻尾画上句点。
直到此刻,顾南乔才无比确认,在b省京剧团的这段岁月彻底沦为历史,以后是好是坏,都回不去了。
尘埃落定。
所谓的“前程似锦,一切顺利,如果有机会大可以之后合作”之类云云,都是十足的场面话,夏利衍和顾南乔远无恩近无怨,两个人都对这样的客套心知肚明——这就和民政局门口的“以后还是朋友”一样,无非是求一个善始善终,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意义。
而结束那些流程之后,顾南乔出了夏团长的办公室。
她本想着直接离开,却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排练厅那边,隔着偌大的镜面看着里面的乐队演员们忙碌着。
眼看新年演出季越来越近,b省京剧团准备登台的剧目已经排练得很完整了,李默宇正在台上排演他的那段独角戏,在看到了顾南乔一晃而过的身影之后,他给乐队打了个手势,示意表演暂停,而后不紧不慢朝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到李默宇的身影越来越近,顾南乔稍微有点打怵。
放眼整个b省京剧团,当属李老师这个前辈最为照看她,不论是《拾玉镯》的演出机会,还是这次新年演出季的提携,顾南乔都把情分记在心里,而眼下她不声不响地离了职,于情于理都有些愧于李默宇。
还没等顾南乔想出个所以然来,李默宇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离职了?”对面一扬眉稍,开门见山。
“嗯。”顾南乔点了点头。
李默宇不置可否一点头,细微神色被油彩遮盖,看不太真切。
“所以今儿是来办手续的?”
“李老师,那个......”顾南乔迟疑了片刻,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对不起,我这个时候离职,没和您打个商量,新年演出季也没法参加了。想必之后,也再没机会跟您一起登台,辜负您给我的好机会了。”
“嘿,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听了顾南乔的话,李默宇直接乐了。
“我既算不得你家中长辈,又不是你师叔师伯,顶多就是你同台演出的同事而已,眼下还得在前边加上一个“前”字儿,你想走想留不必跟我商量,自然也碍不着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