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出声。
像个枯木一样,眼神哀伤地瞅着那扇门。
因为那扇门后,是她爱的人啊。
只要他能醒过来,被骂几句又怎样?
无所谓的。
都无所谓。
从小饱经冷暖,饱受白眼的她,并不会因为顾凤骄的几句难听话,就难过得要死要活的。
唯一能触动她,能左右她的,是顾北祁。
顾凤骄骂了半天骂累了,可林栀儿就是一言不发。
就像一拳头捶到了棉花上,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劲儿了。
她气呼呼地走到长椅上坐下。
半个小时后。
手术室那扇门,终于从里面推开了。
门闪开一道缝的时候。
林栀儿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闪电般蹿到医生面前。
把为首的医生吓了一大跳。
林栀儿握着医生的手,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医生,我先生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伤得严重不严重?他……”
她有太多话要说了。
一口气全堵在嗓子眼里,说不下去了。
医生看到她红肿的眼睛,顿了顿说:“病人身中三枪,有一枪位置靠近脊柱,比较凶险。其他两枪倒是不致命。子弹都取出来了,至于后面的,要靠他自己了。”
说完,医生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
走了。
林栀儿愣在原地。
身中三枪,他居然还跟她说没事。
怕她担心,他还强装着很好的样子,说话也很流利。
手术完成的顾北祁,被护士抬到手术推车上。
很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双眼紧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虽然憔悴,却难掩英俊。
林栀儿伸出手,想去摸摸他。
可是连指尖都没碰到,人就被推走了。
林栀儿追上去。
霍正霆和顾凤骄也追上去。
三个人的心都揪着。
昏迷了三天后。
顾北祁才有意识。
他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见年幼的他,在父母身边长大。
每天被母亲和司机开车送往学校。
那时的母亲虽然骄傲,却还是有一点温柔的。
尤其对他们,特别温柔。
她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拉着霍北尧。
他们俩是同卵双胞胎,从小就长得一模一样。
母亲总爱给他们俩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精致的小西装和背带裤。
把他们俩打扮成电视里那种三十年代小少爷的模样。
她总夸奖他们俩:“你们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他梦见自己在父母身边长大,接受最好的教育,按步就班进入公司,做接班人。
他不再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而是一个温润儒雅,学富五车,谈吐斯文,极具绅士风度的翩翩公子。
后来,他又梦到自己娶妻生子。
比他小八岁的妻子,温柔娇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喊他祁哥哥。
拉着他的手,让他给孩子取名字。
可他实在想不起来,该取什么名字才好。
这一着急,就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身防护服,脸色铁青的母亲。
顾凤骄一看到他醒了,激动地眼泪直流,“祁儿啊,你终于醒了。”
顾北祁点点头,目光却朝外瞟。
顾凤骄脸色冷下来,不太高兴。
顾北祁张了张干涸的嘴唇,艰难地说:“栀儿……呢?”
因为昏迷三天。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
顾凤骄本来还想发火,但是想到医生交待的,病人情绪不能激动,不能生气。
她忍了忍,站起来,说:“医生说你现在这种情况,一天最多只能探视两次。等下午吧,下午让她进来。”
顾北祁点点头,更加艰难地说:“谢……谢……妈。”
顾凤骄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像开了水龙头似的,哗哗地流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喊她妈。
以前都是敷衍的,她能听出来这细微差距。
林栀儿正在附近酒店里补觉。
当听到顾北祁醒了的时候,她觉也不睡了,飞快地往医院跑去。
一路上感觉天也晴了,地也阔了。
连鸟叫声都动听了很多。
原本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顾北祁看见林栀儿出现在病房门口,视线便缓缓朝她看过去。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也很疲倦,但看见林栀儿憔悴的模样,他还是很心痛。
林栀儿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苍白得像纸一样,眼底下青黑一片。
才短短几天,她仿佛老了好几岁。
整个人单薄得像株细瘦的树。
顾北祁努力地抬起嘴角,冲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像把林栀儿突然给惊醒了似的。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抱得很紧很紧,仿佛生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她泪流满面,喃喃道:“祁哥,你终于醒了,我们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