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战争与死亡（其六）

正门的四道城墙，护城河的巨大吊桥也被拉成了一百二十度，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所有的战士都站在第一道城墙上，神情凝重的目视着前方。

    远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在圣都前面的平原上方，黑暗和残阳余晖所形成了一道幻梦般美丽的分界线，可是这种美丽却看上去是那么的短暂，黑暗不断朝圣都的方向蔓延，犹如即将毁灭世界的飞行恶魔军团。

    利维亚遵从莎尔的指示，让两名战士带着重伤赫斯提亚去跟随居民一起撤离了，她们还带上了些许疗伤用的药品和绷带。

    此时，利维亚正屏气凝神，视线里，不远处的地平线上，浮现了一道长几公里的黑影，随着黑夜的不断侵蚀，黑影也像是在跟随夜的节奏一样，不断往前推进。

    随着黑影慢慢接近，利维亚这才看清了这个可怕的东西，那是一个由数千名士兵所组成的巨大方阵，排在前面的是五十七名黑色铠甲的战士，她们个个神情严肃，犹如一群黑色的死神。

    利维亚还发现，在军阵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方形木台，下方有四个看上去略显粗糙的轮子充当移动装置，高台上站着两个黑色打扮的男人，像是指挥官，三名像是护卫的黑甲战士呈三角形站位将二人护在了中间。

    虽然预料到会是这样的规模，可是亲眼所见还是让她心底一颤。

    “还真是庞大的阵容呢。”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利维亚看到这是一个被白色重型铠甲所包裹的高大男人，而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同样款式的黑色铠甲男人，他们分别是圣都守备军的指挥官巴萨克和莫里斯，薛度和拉基伴随在他们两侧，四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虽然早有预料，五千人的阵容还是够让人吃惊了，”莫里斯也接过话头，目光随后对准了身旁的薛度，“看来你那位战场女武神失败了呢，还损失了那么多的士兵。”

    薛度不禁一笑：“哈哈，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彻底阻挡他们，不过好在拖延了一点时间，虽然只有三四天，但组织一定数量的军队防守已经足够了。”

    “四千人对五千多人，战士的数量也相差近两倍，援军还有两天的路程。”拉基喃喃。

    “这一战赢的可能性很小，”利维亚给众人头上又浇了盆冷水，“且不说作战经验，毕竟我们二十多年没拿起过大剑了，妖气的规模上看，恐怕那边要比我们多了两倍以上。”

    “嘛，本来来了就没打算或者离开。”薛度拔出自己的两把小刀，巴萨克和莫里斯也拔剑而出，随时可以一战。

    “真是的，有这么几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我死在一起，也算是我的福气吧，”利维亚右手伸过背后，“旧时代的姐妹们，拔剑吧！让我们在这场战斗中光荣的死去吧！！”随着利维亚慷慨激昂的呐喊过后，其他三十七名战士也纷纷拔出似乎带着点点灰尘和锈迹的巨剑。

    那一刻，战士和人类士兵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圣都，月色在那一刻所散发出的银光如百合花般圣洁，黑暗中，似有人在低声吟唱，听不清歌词，但曲调非常忧伤，空灵婉转。

    迪妮莎，莎尔，伊妮莉的进攻持续了很久。

    终于，希耶尔渐渐有点体力不支。

    凯尼娅看到希耶尔身上那坚不可摧的盔甲如今已经是支离破碎，盔甲之下的是希耶尔那白皙的肉体，只是身躯远远大于常人，头部已经彻底消失，但觉醒体依然可以探知三人，也就是说希耶尔的本体依然隐藏在里面。

    “明明能感觉得到普莉希拉，可为什么她迟迟不肯露面呢？”迪涅芙有些在意的说。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希耶尔的力量压制了你说的那位普莉希拉，普莉希拉在妖气规模上和希耶尔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似乎刻意在阻止希耶尔。”惠特莉走了过来。

    “惠特莉？你的伤没事吗？”凯尼娅有些担心。

    “没事，”惠特莉摆摆手，“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普莉希拉！”迪妮莎朝希耶尔喊道，“你还要藏多久？为什么不敢出来与我相见。”

    答复是沉默。

    “如果你还在害怕我，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两次都差点杀死你，可是如果胆子这么小的话，怎么行呢？”迪妮莎感到有些不耐烦。

    “普莉希拉！”伊妮莉也半信半疑的大喊，她并不能像迪妮莎那样清楚的感受到普莉希拉的妖气，只是能察觉到两股强大的妖气以一种很独特的形式混在了一起。

    凯尼娅见状，有些好奇，事实上，凯尼娅清楚的感受到了希耶尔那庞大身躯里的妖气流动，说是流动，更像是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在进行交流。

    凯尼娅轻闭双眼，她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发生了改变。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还是黑暗，但这片黑暗里毫无生气可言，迪涅芙，惠特莉都不见身旁，眼前只有那无边的黑暗。

    “别害怕，别害怕，我已经是NO.1的战士了，不要害怕！”凯尼娅反复给自己下心理暗示，就在这时，黑暗里浮现出了两个人影，即使身处黑暗，凯尼娅也能看清那是两个身高相仿的女孩子，都看上去约莫十几岁。

    其中一个凯尼娅认出来了是希耶尔，而另外一个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素未谋面但耳闻多时的普莉希拉了。

    “真亏你能来到这呢，这可是我的大脑里，”希耶尔说，神情冷淡的好似冰霜，“我甚至一直都不舍得杀死你，谁让艾西亚姐姐那么喜欢你呢，甚至甘愿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

    “艾西亚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凯尼娅急切的问。

    “放心好了，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普莉希拉突然插到。

    “你能来到这里说明那家伙的训练还挺有成效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这么轻易的来到这儿，算是夸奖吧，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其他的事情，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执着的原因。”希耶尔缓缓的说。

    “那是十几年前的那天，当时我才九岁，艾西亚姐姐也只是一个花季少女，我们从小流浪街头，是艾西亚姐姐拼死将我养大，可是光靠乞讨来的钱财根本不足以生存，为了活命，我们偷偷跟在一伙马戏团的后面，窃取他们的技艺，试图以卖艺为生，

    可是很快我们就被发现了，团长见我们骨瘦如柴，心生怜悯，便收留了我们，给我们吃的穿的，我们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多的食物

    凭借着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我们成为了马戏团最出名的一对姐妹花，这样的好景持续了整整六年，直到那天，

    突如其来的成群妖魔杀死了马戏团的所有人，我和艾西亚姐姐躲在木箱里才躲过一劫，之后我们被一个叫鲁路的黑衣男人收留，成为了组织的训练生，

    我想，艾西亚姐姐之所以喜欢你的原因就是因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奄奄一息的自己吧，所以想在你的身上寄托自己的感情，不想让这世间再出现一个像她那样的苦命人。”

    “可你却因为这个而觉醒，杀死了那么多的战士，还有那些被你吞入肚中的那么多人，你有想过他们吗？”凯尼娅有些激动。

    “我嫉妒你，嫉妒你这个后来人，明明只是一个快要死的人，艾西亚姐姐却甘愿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亲妹妹，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希耶尔怒吼。

    “我看，让我来解答吧。”普莉希拉说，“你成为战士后，每一次的任务你都是一个人冲在前面，后来你在一次讨伐复数觉醒者的行动中，因为杀红了眼，你竟然杀死了附近的几名人类，还顺带砍伤了一个试图阻止你的战士，

    虽然组织上并没有对你展开追究，但当时和你一队行动的艾西亚已经在担忧了，她认为是因为自己对你太过溺爱，于是打算放弃自己的位置，去照顾刚刚成为训练生的凯尼娅，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学会更好的控制自己，让你习惯一个人处事的能力。”

    普莉希拉的话犹如一阵霹雳，希耶尔一时间难以开口。

    “不仅仅是嫉妒吗？”凯尼娅喃喃。

    希耶尔本性如此，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疯狂到无可救药的怪物。

    “如你所见，我的肉体在希耶尔的身体里，但我并不想和那个女人再打一场，复活什么的，说到底不过是虚假的二次生命，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打算闭上双眼死去，组织那边却有人并不希望我这么草率的退场，我意识到，我得以再次出现的意义可能就是为了拯救一个和我当年一样疯狂而偏执的女孩吧。”普莉希拉摊开双手，表情无奈。

    希耶尔依然无言，而是站在原地，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清秀的脸庞，面部一次又一次的抽搐。

    她在哭泣，凯尼娅注意到希耶尔的两颊流下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悲伤和悔恨似乎清晰的写满了希耶尔的泪脸。

    “好了，我想这事就这么结束吧，也不白费我将力量借给她了。”普莉希拉话音刚落，凯尼娅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等到清醒过来时，周围的一切又回到了原样，自己还站在平原上。

    眼前的希耶尔已经重新回到了人类形态，只是身上空无一物，表情和动作和刚才凯尼娅所看到的一样。

    “啊，终于打完了。”莎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结束了吗？”伊妮莉有些吃惊。

    “我想是结束了，她看上去也似乎没有战意。”迪妮莎上前，走到了希耶尔的身边，手中的大剑高举。

    “不对，这样的话，”凯尼娅对着迪妮莎大喊，“不要杀了她！她已经没有杀意了！不要！！”

    已经来不及了，迪妮莎的大剑已经疾速挥下，紧接着，一股浓烈的紫色鲜血喷洒到了空中，犹如随风飘散的紫丁香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