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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汐认识眼前的少年还是一次在齐先生的学塾“偷”蒙学,据一道儿“行窃”的林端阳说,叶庆之是十来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被人裹在襁褓里带到三合镇里的,不过传的邪乎点的也有说是前任督窑监造使大人在外边留下的私生子,寻了个由头托人送了进来的,毕竟若只是个普通流亡的战争孤儿又怎么会让堂堂监造大人下榻拜访初来的齐先生?
婴儿随了监造大人姓叶,呼的一声庆之,名儿是则齐先生取的。
叶庆之缓缓回了头,像是和要好的朋友寒暄似的轻笑道:“没少羡慕嫉妒林端阳吧?”“你我都是孤家寡人两个,你羡慕,我也嫉妒。”
言语间,叶庆之又是向前一步,彼时两人距离满打满算也就两步间距。
陆汐满脸笑意。向前一步,作撼山拳谱上的起手式,右臂抬起打直,掌心外翻,似是要以右手制住叶庆之的左臂以排海式往右侧开出一条道路。
叶庆之微的蹙眉,左手依旧负着棋盘,猛地侧身后退两步,随后眯起眼睛盯着陆汐。
陆汐笑意不减,外翻的掌心却是缓缓转为向下,似是在为一步前的虚无身影轻轻拍着肩膀安慰。
叶庆之依旧眯着眼睛,只是眉头愈加蹙紧,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脸色。不过还未等叶庆之开口,陆汐便已经走过了三步外的叶庆之,轻推院门,临了进门前还丢下一句:
“你还有你要挂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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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蝉巷这块角落里,如今每每逢年过节只有两户人家看不出节日的喜庆,但也只有一户人家的团聚喜庆像是快要溢了出来。这户宅邸便是叶庆之自打监造大人走后在惊蝉巷盘下的宅子。
监造大人该是五六年前急匆匆的孤身返回的京城述职,此后便是没的消息了。本就失去了官窑御供这枚护身符的监造大人又身为前朝旧徒,自打改换新天变了日月,二臣许是生死难料了。不过临行前的监造大人丢下一些银钱倒也让沦为弃子得叶庆之过的安稳,不用为银子发愁。至于镇里得百姓自然免不了被监造大人余威威慑,毕竟前任监造大人是生是死也终归只是在酒徒的酒碗里打转,没个准头。自古民斗不过官,怕着秋后算账也就毕恭毕敬。
叶庆之是陆水的“老邻居”不假,因为曹旭如在惊蝉巷也确实用监造大人留下的银钱盘下了一个宅所,可叶庆之却是从来也不去那个屋子里生活。只是逢年过节团圆时刻总是要在那个屋子里摆的欢欢喜喜,灯笼高挂,叶庆之从不久待,摆了即回,年年如此.......
不过其实叶庆之在桃花巷里也是有一套自己的宅院,四四方方的标准合院,这是早些年监造大人还没走的时候住的居所,至于里边有多富丽,酒客们也几乎闭口不谈,呆惯了乡野地界的陆汐自然也想象不出。
至于叶庆之的意图,陆汐在酒肆里摸爬滚打这些年,跟着他一起成长的自然远不只是年龄和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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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家屋舍,忙活了一下午的劈柴练桩的陆汐用罢了晚饭便要掌灭了油灯上了床。
昏暗的屋舍里,只有不久前刚糊了纸的窗户透了些月光和外头的热闹进来,躺在床上的陆汐想到明日还有送信的活计要作,便是打算休憩。
但是翻来复去的陆汐却是耳畔一直萦绕着晌午里叶庆之的那句:没少羡慕嫉妒林端阳吧?
陆汐那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很羡慕林端阳。
陆汐倒也不是羡慕林端阳在练武上天赋比自己高,或是人缘比自己好。陆汐只是想像林端阳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着,像他一样从不觉得一个人活着是孤独还是糟糕的事情,也能走到哪里都可以没心没肺地活着。林端阳无论去了什么地方,不管是陌生些的还是熟稔些的地方,哪怕是和素不相识的人相处也能很快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划拳喝酒。尤其是自从林父出走谋生林母需要一个人支撑家里的营生时,林端阳便开始自力更生,像是什么捕鸟抓鱼掏鸟蛋,无不娴熟,弹弓鱼竿捕鸟笼更是样样精通,成了小镇里孩子王一般的存在。
其实在陆汐和林端阳趴在学塾窗边“偷”齐先生的课前,林端阳也曾是学塾里头的学生,桌位靠前。只是后来徒生变故,林母一个人委实难以支得出一笔脩金,因此齐先生那边却是难以舔着脸如塾了。林端阳性子直,不愿亏欠,后来饶是齐先生上门说可以不受一文钱,林端阳也是死活不肯答应下来。不过对于镇口林老头的心善,又念及许是同源,林端阳多多少少也是受了些恩惠的。
林端阳一直都活的很好,前些年被齐先生看重,即使是后来退了学塾,如今也是有了自己的师傅,在武道一途上也算登了堂了。便是未来参了军,听林端阳的意思最低也该是一个能管一百人的百夫长。那可是一百人啊,陆汐挨家挨户的送过信,也在酒肆里头听过,知道整个小镇加起来也才九十四口人家。想到这里陆汐也是不由得为林端阳骄傲了起来。
说起嫉妒林端阳,陆汐扪心自问是有的,只是回想起自己自从被齐先生存了荐头去了酒肆以来,便是嫉妒就眼见耳闻了不下数十回。有人会因为嫉妒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也听酒客讲过那些因为嫉妒而发生的恶事。
其实听多了见多了,陆汐早就对酒客们讲得这种事不在意了,反倒是会思考当这些酒客们眉飞色舞讲着这些别人的恶事时是不是也存了些嫉妒或是别的恶性呢?
叶庆之说的对,也不对。他确实羡慕嫉妒林端阳,只是让他在意的不是嫉妒这个词而仅仅是因为对象是林端阳罢了。
嫉妒啊,想来就算是齐先生那般人物也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