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那双手,指节慢慢地松开,力量仿佛一丝丝地流失而去。终于,彻底地放开,从她的身上,无力地滑落。
黯淡的暮光里,谢长庚面容青白得犹如一只天黑而出的山魈。
他就这样僵硬地立在那株沉默了千年的老柏之下,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他慢慢地转头,看着她沿着山道而下,背影犹如乘风。
“兰儿……”
就在那背影快要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时,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道艰涩无比的嘶哑的呼唤之声。起初他以为是幻听,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喉下所发的声音。
前方那道倩影,并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而去,加快了脚步。
他下意识地迈步,朝前追去,才追了几步,又颓然地停了下来。最后他闭上了嘴,紧紧地抿着唇角,石桩一般地立在树下,直到天暗了下去,这座山头,被彻底地笼罩在了昏暗的夜色之中。
……
慕扶兰被随从告知,谢长庚于深夜时分,独自驾舟而去。
第二天的清早,洞庭水的东边,连接起了拂晓的银河,慕扶兰乘舟归城。
这是她之后的三年当中,最后一次君山之行。后来她再也没有踏上君山一步。在她离开后没过多久,伴着次年初春的惊雷,天上劈下了一道闪电,将崖头的那株千年老柏给劈倒了,连根拔起,老树亦被雷火烧毁,成了一段枯木。
被民众视为神木的君山老柏,竟被天雷焚毁,这个消息,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日里,令民众很是惊慌,唯恐长沙国要遭什么灾祸了。好在外头虽然乱哄哄的,城头变换大王旗,但长沙国却平平安安,摄政翁主虽是女子,却宽严相济,奖惩分明,将长沙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逊慕氏先王,民众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王兄三周年祭。按照慕氏王族百年传统,于宗庙拜祭过后,还要到君山大帝殿去祭祀大帝,以求赐福。
这一日,是那夜之后,时隔三年,慕扶兰再一次地上了君山。她带着长沙国的大臣和随从,从大帝殿下来的时候,主管祭祀的大臣告知慕扶兰,三年前那株被天雷烧焦的神木,竟抽出了新枝,欣欣向荣。
同行的长沙国群臣闻言,无不欣喜,认为这是一个吉兆,宜广布民间,好叫民众同乐。
慕扶兰停下脚步,转头,眺望着远处那片崖头的方向,出神了片刻,说了一个“好”字,随即掉头下山。
她回了王宫,第一件事便问阿茹。
王兄走了之后,阿嫂陆氏忧思过度,一年之后,便也病去了。相继失了父母的阿茹,在慕扶兰的眼里,便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每年到了兄嫂忌日的这段时日,阿茹情绪便很低落,前两日,侍女告诉慕扶兰,小翁主背着人,在偷偷掉泪。慕扶兰不放心她,故外头一回来,就问她的情况,得知熙儿伴着阿茹,正在王宫的马场里,于是寻了过去。
王宫之后圈出了一片地方,用作马场。慕扶兰过去的时候,看见阿茹坐在小龙马的背上,熙儿正帮她牵着马缰,教她怎么掌握骑马要领。
一晃眼,熙儿回到她的身边,竟有五年了。
他还不到十岁,个头却已经很高,过了慕扶兰的肩,长成了一个半大的英俊少年。
小龙马也五岁了,早不是当初熙儿刚遇见它时的瘦弱模样。它是一匹正当年轻的骏马,毛发油亮,雄健而神骏。
“阿茹姐姐,你不要害怕,小龙马是我从前在河西的时候遇到的。它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跟了我,它非常听我的话。它知道我扶你上了它的背,就不会摔下你。你摸它的耳朵试试看,它要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是表示它喜欢你。”
阿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龙马的耳朵,低头靠过去些,仔细地听着。
小龙马甩了甩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轻轻的咕噜声。
“我真的听见了!它真的咕噜咕噜地叫!”阿茹惊喜地直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缕笑容。
“小龙马喜欢阿茹姐姐。姐姐你多笑笑,就更好了。”
“阿弟,你教我骑马吧,侍卫说你可厉害了。不但能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射得极准!”
“好,阿茹姐姐,你听我的口令。”
……
慕扶兰望着前方那个伴着他的小姐姐,专心哄她忘记悲伤的半大少年的身影,心中感到欣慰无比,不欲打扰,悄悄折回,被告知,陆琳有事寻她商议,正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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