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外的停车场内,各种品牌和型号的车辆密密麻麻,停放整齐。
井上珠慧按照濑川的叮嘱,打开副驾驶上的行李包,把出门前装上的外套换上。
这座停车场设于机场正门的路对面,其间相隔数百米的距离。井上把头发扎起来,戴上和外套裹在一起的帽子,小心翼翼地下车。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她是否要办理车辆暂存业务,这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吓了一跳,向后连退了几步。
“别慌,没关系的,阿琳达。”
耳边通讯里男声温和如常,帮助她保持着镇定。
井上对服务人员摆手,含糊地应了几句。
“我观察过周围环境,暂时没有可疑人选。”他道,“放心,像你平常一样走路就好,尽量少吸引别人的目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摆脱热心服务人员,井上珠慧抬手捂住耳机的位置,又在濑川阳太的吩咐下迅速放下手臂。
“是说那些人还可能藏在这里吗?”
“假如我说一点可能都没有,你也不会信。”他道,“但我可以保证,目前为止没有。”
“你到底在哪?”
“方便观察的地点。”
“……”
井上本能朝四周打量。
“别看!”濑川道,“正常人不会这么做的,太显眼了。”
“好。”
“继续走,等到你进入需要安检的机场区域,就会比较安全了。”
说话间,井上已步行至车水马龙的路口。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在深夜这里也是人来人往,何况当下是白日。不得不说,密集的人流带给了井上珠慧一定的安全感。
她犹豫着看了一下路边的蓝色标牌,又瞧向朝下的台阶。
这是过马路的地下隧道。
坦白讲,这里看起来并不可怕,有着明亮的冷色灯光,不是什么黑黢黢的入口……但是,毕竟是阳光照不见的地方,井上感到阵阵紧张。
“我进去后,你还能看见我吗?”她问。
通讯那头的男生明显一愣。
“不能。”濑川话里有着歉意。
“你猜对了。”他说,“为了方便观察现场,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高处,所以,一旦你进入隧道,就处在我的盲区。两分钟,你要快速通过这里。”
“底下不会有人吧?”
“不会的。”濑川道,“在之前的十五分钟,我都有观察过附近,无论隧道的哪个入口,都没有进入可疑的人员。”
“你这样判定,真的……”
井上珠慧话说了一半又咽下。濑川是在帮助她,她不该怀疑他的能力的。
“你是想说,真的可靠吗?”没想到,男人替她把话说完了。
“阿琳达。”他道,“在你的八点钟方向,有一个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男人,他下一秒就会蹲下。”
“什么?”
井上珠慧朝左后方望去。
一个正把电话举在耳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井上的目光移到他的脚下。
那是一双尖头德比鞋,右边鞋面上比左边多出了一截深棕色的带子。
商业人士模样的男人最后选择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蹲下身,双手将散脱的鞋绳系好。
“四点钟方向,再过几秒恐怕会变得很热闹。”
井上转脸瞥向另一个方向。
“哎哟!”
“对不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的错,您没事吧?”
原来是两个专注低头看手机的路人撞到了一起。
“不是哦。”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濑川道,“只有一人拿着手机,另一人本来走在他前面,眼神不停在手里的机票和头顶的指示牌之间来回打转,他是找错航站楼了,必须回头。”
“然后就是你斜前方,两点钟方向这个人,他已经看了路边的展示橱窗超过三秒钟了,接下来一定会进去。”
“为什么?”
井上瞧了眼濑川提到的商店,这是一家主打化妆品的店铺,橱窗上贴着漂亮模特的海报。
“他盯的是门口香水的折扣广告,同时摸了好几下无名指根部。”濑川道,“那是在摸结婚戒指。想必是出差回来,意识到没有给妻子带礼物而心虚吧。这种情况下,用机场商店里的东西临时充数,也比两手空空地回去见爱人要好。”
此时的场合并不合适,但井上突然笑出了声。
“这就是你想证明给我看的?”
“是的,我想告诉你。”濑川温声道,“这些都是‘行为’符合‘逻辑’的人,因此他们就是安全的,没有异常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对象。”
“如果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他的动作不符合正常旅行者的行为模式,我会认出来的。”
他说。
“我会帮你躲开他……所以,放心走下去。”
“你一定得告诉我。”井上珠慧踏上第一级台阶,鞋跟与地砖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刚才,我的车开得那么快,你是怎么赶到我前面的?”
“嘛,这是一个秘密。”
“你小子说台词倒是有一套啊。”
fbi通讯频道里,卡梅隆哼了一声,“实际在保护人的不是我们吗?”
他比濑川行动得要早,当下才是真正在机场的那个人。
“但你一点也不帅气啊。”朱蒂笑着说,打趣只用了短短一瞬,她接着道:“卢卡斯,你到哪里了?”
“快了,我马上就到机场了。”
换了一辆车的濑川阳太正全力朝目的地进发。
“话说,你这个朋友调出来的画面真是又全面又清晰,他以后还能和我们合作吗?”詹姆斯布莱克关注的是另一个方面。据他的部下所说,方才一切判断,都是基于侵入官方渠道获取的监控作出的。他也明白这是濑川个人的人脉关系,可是着实好用,值得冒昧一问。
“嗯,恐怕不行。”濑川道,“他既不在北美也不在霓虹,是个东欧的技术天才。”
共享意识
——什么东欧?
佐久间佑穗抱着电脑鼓脸。
——玛克才是东欧的。
——反正你我他都是同一个人。
能够光明正大调出监控查看的,在本土只有另一家机构了。
安室透亲身抵达了机场。他当前的活动身份仍是“波本”。
与此同时,风见裕也在他的指示执行公安的工作。
“什么人都没发现?”安室透蹙着眉问。
“对,那个女孩的身旁空无一人。”风见道。
“有没有始终紧随其后的跟踪者?”
“没有。”
“看似偶尔撞上的路人呢?”
“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那位不知名的保护者,就这么放心他的对象吗?
安室透这会早换下了警察装束,套上机场地勤人员的工装制服。
“还是说……”他想到井上珠慧多半戴着的隐形无线耳机,下意识仰头望向航站楼高处的玻璃窗,扫视每一个可疑人影。
暂时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继续观察目标。”
“好的,降谷先生。”风见道,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自信,“呃,您要不要亲自来看?”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安室透道,他回顾不久前那场大桥车祸,压根不信想象中的那个人会这么死掉了。
井上珠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紧接着映入他眼底的是另一个人,正是刚刚划过他思绪的对象,玛克酒。
这二人之间几乎隔着半座大厅,按理说是无法由此断定后者目标是前者的,然而在掌握了诸多信息的安室透看来,玛克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井上珠慧在值机台前把机票递给地勤人员。
朗内尔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一动。
一道人影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蓝眼睛的男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似是无意地压住了男人的动作。
“玛克,你竟然在这里,真是好巧。”
在安室透的视角里,朗内尔见到他没露出什么特殊表情,只斜睨了自己一眼。
“波本。”他平淡道。
这一刻,两个人还真的很像塑料情谊的同事,在敷衍地互相打招呼。
“我们谈谈?”安室透扯出一个虚假的笑。
玛克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前方,安室透假意跟着他回头看。
两个人都微微惊讶了一瞬。
概因就在这几秒钟里,本来还在和服务人员讲话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记下这件事,打定主意之后调查,安室透继续专注于当下的局面。
“唔,真糟糕。”他开口道,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玛克酒眯起眼睛,眼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是你干的?
安室透读懂了这句话,他很无辜地耸耸肩。
“不是啊,我还在这里啊,能做什么呢?”他道,“不过,既然目标都消失了,不如谈一下吧?”
玛克深深地看着他,最终道了句“好”。
安室透饶有兴致地推着伪装身份的清洁工用车,将人带到他事先看好的一间无人来往的杂物室。
这场特殊会谈的双方在陈列的一排排大桶清洁剂和漂白水中开始对话。
“你怎么进来的?”安室透道,“还拿着……”
他歪了歪身子,“哇哦,至少两把枪?”
“你呢?”玛克道。
“哈,看我的衣服还不明白吗?”安室透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一样。”玛克从胸前扯出一个工作证,言简意赅,“员工通道,百分之八十的机场盲区。”
公安人士决心明天就向交通省反馈,加强航空事业在这部分的管制。
“看来,我们的任务撞上了。”
“还用你说。”
“某些人今天真的非常暴躁啊。”波本挑眉,“友好互动,我的任务是个[问号],你的是什么?感叹号吗?”
玛克眨了下眼睛,表示默认。安室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这件事,说白了又是朗姆和[那位]的一次争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玛克出声道,“没有的话,就各凭本事吧。”
“这也太好笑了吧。”地勤人员装束的男人干脆摘下成为束缚的帽子,露出耀眼的金发,斜倚在货架上不满地开腔:“我需要完成的也不是保护任务啊,怎么现在还要从你的手底下抢人了?”
没等玛克回答,他又笑眯眯地说:“其实,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只是来看一看收尾的,没想到撞上你……玛克,你应该不是最后一秒才行动的人吧。你之前失败了?败在谁的手里?”
对于这个问题,玛克的回答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先走了。”他道。
“……对不起啊,我不能随便让你走。”
安室透突然伸手抵住另一侧的货架,动作速度并不快,也没用多大力道,但这一拦人的动作代表的含义令玛克瞬间神情冰冷。
“你要跟我动手?”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气势乍然大变。
想起上次过招的场景,双方都明白这会是一场苦战。而在这里打起来的动静……周围的瓶瓶罐罐在诉说着未来。
公寓里,枡山瞳捂着脸撇撇嘴。
这时,安室透又有了新举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把银色的金属条拔掉。
玛克:……
波本就这样紧紧握着一枚手榴弹,冲他笑得很开朗。
“我刚发现,”他用空的那只手蹭了蹭耳尖,“……我的任务要想保住,只要拖住你就行了!这样的话,嗯,如果你出门,我就把手松开,你觉得怎么样?”
这疯狂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
黑发男人凝视着他。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安室透也没有认为自己完全占据了上风,他仍保持着高度警惕。
出乎他的意料。玛克舔了舔后槽牙,最后沉默不语地抱胸靠在了墙上。
登机口处。
濑川阳太在和井上珠慧告别。
他的身影出现的第一秒,女孩子的眼圈就红了。她快走几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还好……你没事……对不起,谢谢你……”井上低低地抽泣着。
濑川身体僵住了。他犹豫了半晌,才将手臂放在女孩的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没什么。”他说,“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再过五分钟你就可以登机了,到那边你就安全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哭着呢喃。
“你今天做得非常好。”
这句话,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体现着毫无疑问的诚恳。
“那,那要多亏了你。”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浸湿了他侧颈处的皮肤。
枡山瞳显然不是个合格的病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觉,坚持要看电视。琴酒从旁边的陈列柜里随手抽了张碟片塞进放映机,是一个明星和素人同上的谈话类综艺节目,画面鲜明,氛围欢快。
“有过敏反应吗?”琴酒道。
“什么?”
看似专心观看节目的枡山瞳回过神,她的左手抚在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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