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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十分险恶罗奇祸 一片真诚感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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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裂成无数碎片,射出了无数火星。就在此时,那少女所发的两口飞刀亦已来到,听那飞刀破空之声,功力似乎还在那男子之上。

    江海天有意逞能,吓吓他们,他身上穿有乔北溟三宝之一的白玉甲,刀剑难入,索性就让那两口飞刀砍中他的身体,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那两口飞刀,被他护体神功所震,也断为四段。

    江海天笑道:“有话还是好好地说吧,何必见面就要打架?”话语无人回答,仔细看时,那两个人已不见了。江海天暗暗纳罕:“这两人武功平常,身法怎会如此快捷,什么时候溜走的,连我也没瞧见!”他哪知道,石头是中空的,里面藏有机关,那两个人见他厉害,早就从地道中溜回去报讯了。

    江海天记起外婆给他所讲的江湖规矩,心想:“我还是正正当当地依着礼数以晚辈之礼求见吧。”走到那怪屋前面,意欲叩门,竟没发现门户,用手一摸,墙壁是坚厚的花岗石,只怕动用宝剑,要破壁而入,也得半个时辰。江海天踌躇了一会,便敲了敲墙壁,通名禀道:“晚辈江海天求见屋中主人,请开门!”

    忽听得屋子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自己不会进来吗,难道还要我去接你不成?”声音刺耳之极,宛如金属敲击,震得江海天的耳鼓嗡嗡作响,而且突然心头一震,“灵魂”好像就要出窍一般!

    江海天听师父说过,邪派中有一种“呼魂唤魄大法”,能以怪声扰人心神,令人昏迷,心里想道:“原来这里的主人果然是一个邪派高手,只不知是不是欧阳婉的师父?”他所练的奇门玄功已将到正邪合一境界,真气一聚,护着心头,立即精神复振。

    但见一幅墙壁忽地左右移开,现出了一道门户,原来是一道可以活动的石门。江海天大踏步便跨进去。有个声音轻轻说道:“这小子倒好胆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里面是条甬道,幽冷阴暗,四面无人,江海天行到尽头,又是一道铁门,里面的人似有神眼,对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刚走到门前,正要扣门,那门又自己开了。如此这般,经过了三道门户,走进了最后一道铁门的时候,江海天突然眼睛一亮!

    只见那是一间像是神殿般的屋子,四角四张香案,每张香案上点着四根粗如儿臂的巨烛,耀眼生缬。但那烛光却是非常奇怪,绿幽幽的如同鬼火一般,令人感到寒意。

    屋子的正中坐着一个白发垂肩的老妇,鹰鼻阔目,额头凸出,相貌甚是丑陋。左手边立着两个少年,右手边立着两个少女。江海天认得其中一个少女就是昨晚曾与他交过手的那个欧阳婉的师姐。

    江海天心想:“这老妇想必是欧阳婉的师父了。那少年说她要杀我,但亦未可就信以为真,我还是以礼相见,先问她一问。”

    当下,江海天就跨上两步,屈了半膝,向她请了个安,说道:“晚辈江海天参见前辈。”

    那老妇人冷冷说道:“你是金世遗的徒弟,这礼我受不起!”江海天忽觉膝盖似被人一拍,不许他弯下,但江海天早已有运功防备暗算,当下立即用上了千斤坠的重身法,仍然行了后辈参见前辈的请安礼。

    那老妇人双目一张,脸上现出几分诧异的神情,随即便阴恻恻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见欧阳婉?”江海天道:“欧阳姑娘于我有恩,我是来找她道谢的。”

    那老婆婆龇牙咧齿笑道:“你这小子倒很有良心,好,就让你见她一见。”

    只听得当啷啷一片声响,那是铁链拖地的声音,欧阳婉戴着手镣走出来了。江海天不由得心头一震,仅仅一日之隔,那明艳动人的欧阳婉,现在已是憔悴得像枯萎的花朵一般,脸上苍白无神,一对惊惶失色的眼睛,偷偷地望着江海天,却又害怕和他的眼光接触,似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似的,眼光里含有羞惭,含有惊恐,但也含有令人心醉的关切情怀。

    江海天不禁起了怜惜之念,心想:“我只道天下的师父,都是像父母一样爱惜徒弟的,怎的她的师父却这般恶毒?”

    那老婆婆冷笑一声,盯着欧阳婉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敢骗我说未曾把解药给这小子吗?”这声音冷酷得难以形容,只听得“卜通”一声,欧阳婉跌倒地上,浑身颤战。

    江海天忍不住大声说道:“欧阳姑娘犯的什么罪?就是为了把解药给我吗?救人性命,这是应当嘉奖的事情,怎可以反而将她处罚?这岂非颠倒黑白,没了是非了!”

    那老婆婆哈哈大笑道:“你们听,这小子倒教训起我来了。好像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不懂得为师之道似的。欧阳婉,我问你,本门的第一条戒律是什么?”

    欧阳婉颤声说道:“欺师灭祖者死!”那老婆婆冷冷说道:“你既然记得,为何明知故犯?我叫你用毒酒将这小子捉来,你却反而给他解药!”

    江海天这才知道,暗算他的那些人连欧阳婉在内,都是这老婆婆指使的,不由得又惊又怒,急声问道:“老前辈,我从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害我?请你给晚辈讲出一个道理来!”

    那老婆婆磔磔笑道:“个把人命算得了什么,这也要讲道理么?哈哈,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曾碰过要和我讲道理的人!”

    江海天怒气上冲,大声说道:“好,现在不必你再费心机,我自己上门来了,你待将我怎么样,要杀呢,还是要剐!”

    那老婆婆淡淡说道:“你急什么,还未轮到你呢?婉儿,你过来?”

    欧阳婉直打哆嗦,但却不敢不爬起来,走到她师父面前。那老婆婆又冷笑一声,说道:“婉儿,你很喜欢这小子么?”

    欧阳婉苍白的粉脸现出一片红晕,忽地抬起头来说道:“弟子有违师命,甘死无辞。但依照本门规矩,弟子也可请求师父一件事情,对么?”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身躯仍在颤抖,但声音则坚定非常,显是已下了极大的决心。

    原来她这一门有条古怪的规例,师父有权处死弟子,但被处死的弟子,也有权要求师父答应他一件事情,不管这件事情多难,做师父的都要给他代办。

    那老婆婆似乎怔了一怔,随即淡淡说道:“你要我给你做什么事情?说吧!”欧阳婉眼波向江海天一溜,低声说道:“请你将他放了!”声音低得如同蚊叫,可是江海天却已听得清清楚楚。欧阳婉这个请求,等于是间接答复了她师父刚才那句问话,表明了她是“喜欢”江海天。

    那老婆婆面色一沉,冷笑说道:“女生外向,果然不错。有了情郎,就连师父也可以不要了!”江海天又羞又怒,口不择言的便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与欧阳姑娘萍水相逢,你怎可诬蔑我们?哼,哼,天底下竟有这样子做师父的。当真是为老不尊!”

    那老婆婆冷冷说道:“你别忙,你要教训我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见她缓缓走到欧阳婉的面前,冷笑说道:“我赏罚素来公平,罪该死的我绝不宽容,不该死的你要求死也死不了。念在你这次只是‘欺师’,未曾‘灭祖’,你的性命可以保全,刑罚则不可免,我罚你在床上躺上三年,让你天天可以做梦,梦见情郎!”她缓缓地举起掌来,掌心的肉色忽地变得有如一团浓墨!

    欧阳婉这一惊真是吓得面无人色,只听得她尖声叫道:“师父,你开开恩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不愿受这神蛇掌的毒刑!”原来这“神蛇掌”是一种极邪门的毒掌,倘受一掌,不但武功全废,而且最少有三年不能动弹,这还不算,而且每日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体内都似有千百条毒蛇乱啮,当真是世上最厉害的毒刑。

    江海天虽然未识神蛇掌的邪毒,但见欧阳婉这样恐惧,当然也想得到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刑,他本就蓄势待发,这时便如洪波溃堤,倏然冲出,拔剑、飞身、挥掌、抢人,几个动作,闪电般的一气呵成!

    他人还未到,掌力先至,这一记劈空掌他运足了十成功力,隐隐带着风雷之声。饶是那老婆婆武功厉害,也禁不着心头一凛,赶忙将双掌并伸,也还了一记劈掌。

    但听得“登登”声响,那老婆婆上身一晃,往后退了三步,说时迟,那时快,江海天已一手执着铁链,只见剑光一闪,那条拇指般粗细的铁链登时断了。江海天叫道:“欧阳姑娘,你快走吧!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啦!”

    江海天固然动作快极,那老婆婆也旗鼓相当,就在这刹那之间,他话犹未了,那老婆婆已身形步换,倏地一个“游空探爪”,十指长甲,向江海天抓到!

    她的指甲长得怕人,连最短的小指指甲也有五寸来长,最长的中指指甲几乎长达一尺,不用之时,卷作一团,一用时陡然伸开,铮铮作声,竟似十支匕首!原来她的“指甲”乃是一种特别的合金做的,这种假指甲套在手指上面,习惯之后,可以运用自如,当作奇门兵器。

    江海天剑诀一领,一招“白虹贯日”,斜刺出去,两人动作都是快如闪电,眼看就要碰上,江海天忽心念一动:“她虽然可恶,我还是不该将她刺死!”当即剑随心转,本来这一剑是刺向对方胸口的“璇玑穴”的,现在却改换作横刺她的手腕。

    高手比拼,哪容得稍有迟疑,以那老婆婆的武功,江海天即算施展出最厉害的剑招,也未必便能在一招之内,制她死命,现在稍一迟疑,又中途换招,这便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但听得“铮”的一声,那老婆婆中指一弹,指甲已先戳中他的虎口,登时把他的宝剑弹脱了手。

    那老婆婆双掌斜分,左抓江海天,右抓欧阳婉。江海天在危难之中,仍忘不了给欧阳婉防护,他一个盘龙绕步,横掌如刀,削那老婆婆的膝盖,另一掌轻轻一推,使了一个巧劲,将欧阳婉推到了屋角。

    江海天那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这老婆子再凶,也不得不闪开一步,可是江海天一心二用,在用巧劲推开欧阳婉之际,脚步也稍稍有点轻浮,那老婆子眼光何等厉害,一瞧出破绽,趁势一个滑步,手掌劈来,已把江海天的身形全部笼罩在她的掌势之下。江海天猛地闻得一股腥味,那是老婆婆毒掌发出的腥风,中人欲呕!江海天大惊,不敢正面接掌,仗着护体神功,转过身来,只听得“蓬”的一声,江海天用背心接了她这一掌!

    那老婆婆给他的护体神功一震,斜走三步,方稳得住身形;但江海天接了她这一掌,也感到背心有一阵麻痒痒的感觉,甚不舒服。原来那老婆婆的假指甲也是淬过毒药的,江海天的皮肉给她的“指甲”划破了少许,毒已侵入肌肤,幸而她“指甲”上的毒不如毒酒,江海天立即封闭了背心的“志堂穴”,阻止了毒的蔓延,一时之间,尚无大碍。

    江海天一念仁慈,吃了大亏,不由得怒道:“岂有此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定要将我置于死地,那我也就只有不客气了!”

    那老婆婆冷笑道:“小伙子,谁要你客气呀!”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旋身,又已反手一掌拍来,腥风扑鼻,比前更甚。

    江海天已识得她的神蛇掌的厉害,不敢再让她击中,当下展开天罗步法,先发制人,以一指禅功,戳那老婆婆的腕脉。

    那老婆婆五指疾弹,倏然间似伸出了五支匕首,她的假指甲长,江海天的手指短,一指禅功虽然奥妙,却近不了她的身,江海天只好再用天罗步法闪开,缩掌回身,与她绕身游斗。

    江海天若有宝剑在手,纵不能胜,最少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双方都以肉掌相搏,那老婆婆练有歹毒的神蛇掌,又有可以当作兵器用的假指甲,江海天不敢欺身进搏,就难免大大吃亏!

    两人越斗越烈,那老婆婆在瞬息之间,连攻七掌,江海天险险给她打中。忽听得一声惊呼,江海天眼光瞥处,只见欧阳婉摇摇欲坠,原来是她看到紧张之处,以为江海天已遭了她师父的毒手,因此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她的师姐正在旁边监视着她,见她摇摇欲坠,非但不扶助她,反而啪的一巴掌就掴过去,骂道:“不要脸的贱婢,就只知道关心外人吗?”她的师姐一向妒忌她得到师父宠爱,这时乘机泄愤,掴了她两巴掌,然后又换过一副手镣,将她锁了。

    江海天禁不住心神稍乱,忽觉眼睛发黑,头晕目眩,原来他虽有护体神功,但因为要以八成以上的功力对付那个老婆婆,防护本身的力量自然因之减弱,穴道封闭不严,所中的毒又渐渐蔓延开去了。

    江海天暗暗叫声“不妙”,那老婆婆何等厉害,一瞧出破绽,立即左掌一牵,将江海天攻来的掌力卸去,江海天被她的内力牵引,身向前倾。那老婆婆大喝一声:“着!”右掌倏然间便按到了江海天的胸口。

    江海天心道:“你如此狠毒,我也顾不得你的死活,只好与你拼了!”运足十成功力,一掌拍出!

    江海天的内力本来已练到可以收发自如的境界,哪知这一次竟然力不从心,一掌拍出,内力刚吐,却突然间在臂弯的三星穴方位,感到似有一根利针刺入,登时半条臂膊酸麻,关节也突然僵硬,发出的力道竟然反震回来,他的护体神功自然生出反应,与这股反震回来的本身力道相抵相消,登时气力全消,动弹不得,发出的掌也收不回来。但见他横眉怒目,抬掌踢腿,却僵立在原地上,有如一尊塑像。

    原来他是被那老婆婆制了机先,用重手法先点了他的穴道。这老婆婆的点穴另有一功,她是以长“指甲”掐破对方的皮肤,内劲深入,刺进对方的穴道的。这种“掐穴”神功,比重手法点穴更为厉害。

    他们二人各以本身绝学相搏,时间先后,相差不过毫厘,那老婆婆虽然先告得手,但江海天的内力也吐了一半,那老婆婆被他这股力道一震,枯瘦的身躯也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接连翻了三个筋斗。

    那老婆婆脚踏实地,稳住了身形之后,一瞧江海天已似泥塑木雕般的不能动弹,便哈哈大笑道:“饶你再凶,也终于逃不脱我的掌心!”江海天气得七窍生烟,暗叹不值。若论真实的本领,他本来不至于输给这老婆婆的,但现在毕竟是输了。

    那老婆婆眼光一转,又转到了欧阳婉这边,冷冷说道:“你心向外人,我本来容不得。但看在你母亲的分上,再给你一条生路。”她顿了一顿,蓦地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愿意嫁给这小子么?”欧阳婉又羞又急,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那老婆婆道:“你嫁了他,我将他也收为弟子。这不很好么?但你是知道本门规矩的,我收别人的徒弟,可先得要他吞下了这两颗丸药,我才放心。婉儿,这两颗丸药现在交给你了,他是死是生,是祸是福,也全操在你的手中了!”

    欧阳婉急得眼泪直流,尖声叫道:“师父,我、我不能害他!”她似是害怕蛇咬一般,本能的将手一缩,那老婆婆交给她的那两颗丸药,也就跌落地上。原来这两颗丸药可以令人迷失心智,服药之后便成痴呆,只识服从主人的命令。

    那老婆婆面色一沉,冷笑道:“好,指条好路给你你不愿走。那我就只好按照家法处置你了。我先废了这小子的武功,穿了他的琵琶骨,然后再让你受神蛇掌的毒刑!”她一面说,一面缓缓的向江海天走去!正是:

    身陷网罗遭毒手,更伤无计救佳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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