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出不得这鄯州城的大门。
嘲哳大半晌,方到这日的黄昏,暮色沉沉将最后一丝东方的光亮吞没,整个鄯州城都陷入迷蒙的黛色之中。城楼之上燃起了火把,在夜中愈发光亮,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了诸多无脑的飞蛾,前赴后继投身于烈火中烧得劈啪作响。
一队看着甚为平常的车马在暮色中渐行至城门关口,堪堪十数人,打头的车架上随风晃悠的灯笼犹如鬼火,这后遭的箱货也只有十数个,看上去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商队模样。
“来者止步,此门禁行。”士兵自然是例行公事,劝他们不要多作烦扰,还是安心待在城中。谁料那车窗之中伸出一双极纤细的手来,递出一张花色别致的文书来,随从双手恭敬接着而后给那士兵长一看,分明写着“大成凭信”的字样,他们这原就是周边几国往来商贸的地方,自然也见过些他国的文证,这是这册凭信最后落得却是硕大的朱色“大成太后玺印”的字样,一旁的三司印便显得犹为......势弱。
“这......”那士兵长一时愣住了,未曾想到这城中还有着和大成皇族如此密切的人物。
“大人,我们是否可通行了?”那随从又问。
那士兵长方才缓过神来,府尹大人下达的令中便是持有行令者可出城,自然这凭证充分满足了这个条件,便道,“稍等,待我等稍作检查。”
便走到马车旁道,“我等需例行公事,检查尔等车马行李,请诸位配合。”
谁知那帘子被方才那双玉葱般的指节勾起,露出一张极媚的脸来,这车架之中竟只有一位女子,那女子的面容在这夜中炬火映照之下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辉,一时竟将现场所有兵丁都看呆,只听得风卷旌旗飒飒的声响。
“自然。”那女子只是略略扬了扬眉,对此见怪不怪的模样,微微张口娇声道,“有劳这位军爷了。”而后对队伍众人道,“让他们查。”
箱子本就不多,大多都装着些丝绸瓷器或是茶叶玩物之类的杂物,再无其他。
“现下可否通行了?”那女子见他们里里外外将那几口箱子翻了个遍,唇边又勾起个极好看的笑,那眼波流转勾人心魂。
“多有冒犯见谅。”士兵长垂眼不去看她,便也没瞧见她挂在脸上的笑飞也似的显出一瞬杀意,而后退后一步施礼,转身对着城门处的士兵喊道,“通行——”
那马车同箱货出了鄯州城门便随着道路直直向西北而去,渐渐隐在愈来愈浓的夜色中。
为首的士兵长目送至此,立刻对手下之人吩咐道,“速去禀报李大人。”
【怀丘镇】
“......特命天策军副统领李子誉暂代统领事务,特遣陇右道督查使顾平涵协助安排两州疫情事务,务求妥善处理此番疫情,钦此。”这日怀丘难得地下了场细雨,密密蒙蒙落在院中伏地听宣之人的身上,没有多久那眉睫便挂满了细密的水珠,只要一眨眼就润湿了那人的眼眸。
“臣李子誉领命。”李子誉收了这诏书,又向堂后望了一眼,只是小屋之中的人仍是咳嗽不止,近日甚至咳出血丝来,再不能言语,他眼见着左长风的脸越来越黑,后来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谢容琢身边,一言不发。唐老大人一连施了几服重药下去堪堪稳住了她的心肺,却始终找不出病因来,与谢容琢同期的病人大多好的差不多了,鲜有如此反复之症。且若非如此,照这样咳下去,怕是她早就咳断了心脉,一命呜呼了。
不通医理又不能近前照顾,如今自己能做的便是好好稳住这局势,扶安朝堂那起子人想做什么他不是全然猜不到,既然已然将军权保住在自己的手上,那便自然不会让他们再有可趁之机。
“将军,鄯州来信了。”下属来报,正是计算中的时日,只是李子誉闻之眸中的色彩又暗了几分,终究还是有些挂念地回头望了一眼,又下定了决心似的踏雨转身离去。
【肃州城外】
一骑翻雨惊泥淖。
雨丝密集,让人视野模糊,李子誉飞驰之中忽然抻住缰绳,一转方向,顺势拿出马侧弓弩上弦,反手便向斜后方射去。那人身纵灵巧却也躲闪不及,被箭镞直穿右臂,当下血流不止翻身落马下去。李子誉确定此人并无同伙在伺,便纵马上前想看看到底何人。
“重伤至此竟也不吭声,是个有血性的。”李子誉下马,走近一二。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意欲何为?”他见那人伏地,长发覆面,让他突感一丝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抽出剑将那人的长发拂去,露出一张虽不施粉黛但浓艳十分却因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的脸来,他一愣又察觉到此人身线,这......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仍残有几缕神思,喃喃说着什么,李子誉确定她无力偷袭后便凑近去听,只听得那女子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节,轻微却字字触动他的神经,“......大禹......天策主帅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