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安静,缓慢,而坚定地流淌着。
一转眼,就又是到了冬至日了。
冬至头几天的时候飘起了冬雪,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一直到冬至前一天老天爷才止了雪,一抹残阳在铁灰色的云霭之后探出了头。
到冬至这一天时,清早天色就放了晴,冬日难得一见的热烈光线洒向了积雪覆盖的京城,大街小巷里头又传来孩子们出来嬉笑玩耍的声响……前几天的那种恶劣天下可把这些小家伙们给憋坏了。
孩子们在街头巷尾打闹着,大人们在巷子口喝着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吃着炊饼,吆喝着不准小孩子掰檐下的冰棱吃,就算这样,也断不了他们要议论着国家大事,说着与他们生活关系不大的那些云端里头的厮杀。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和他们无关,最少,有一件事情不仅是有关系,而且关系极为重大……最少,很多人已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它的好处,已经享受在其中了。
这一段日子,朝野间最为瞩目的三大提督一事终于紧锣密鼓的摆上了朝廷的日程。
拖了蛮久的时间,不过对朝廷来说,京师三提督的事虽然是戏剧化的一幕,但实质上的关系却还不及对山西一个省的秋粮入库和检视冬季储备一事来的更重要……京营再没用,好歹还有近一百万边军顶在长城九边防线上,鞑子入不得边墙,也就做不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出来,所以对朝廷来说,秋漕入库,各地的备冬情形如何,今年的宫中应用的各种物资是不是齐备了,年赏节赏各种用度和物资是不是在库……这些可远比轰动一时的三提督一事要重要得多了。
三提督一事,经过张居正一番调整归划,甚至有了一点闹剧的感觉,在少英国公张惟功折腾整顿京营的那一段时间里,京城街头巷尾的议论也是感觉这一次朝廷是真下了决心,要把那些百无一用的废物点心们好好折腾一番,不能再叫他们白吃俸禄,真要打仗的时候却顶不上去,嘉靖和隆庆年间,俺答汗两次寇边,一路打到北京城下,朝廷上下慌了神,京营那些老油条扛着破旧不堪的长枪大刀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百姓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可想而知了……朝廷也知道京营百无一用,严阁老和兵部尚书带着头要议和,虽说后来嘉靖把兵部尚书砍了泄恨,不过这大明兵备是什么德性,也就是可想而知。
张惟功倡议改革的时候,民间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风声,京营之事,人尽关心。
到换了张惟贤和定国公赵孔昭三人这个组合时,先是勋贵圈和将门松了口气,再就是民间的舆论泄了口气……谁都知道,那三人也就只能是走走过场了。
另外一个提督就是李如松了,相比较张惟贤一伙儿,李如松的事情很顺利,上任先接印,然后就是在中城兵马司衙门安顿下来,李大公子是不能受委屈的,中城兵马司的小小衙署哪够他用的,当下就找工部要了一笔银子和工匠,将原本的衙门扩建了一倍有余,同时每日在中城点卯阅将,四处巡视,经过一番整治以后,京城的治安确实是大有长进,这也使得提督巡捕营这个主意被受赞赏,李如松本人也获得了朝野之间的交口赞颂。
至于惟功,他获得的就更多了……
吱呀一声,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推门出来,仰面朝天,先是深深长吸了口气,将清洌的空气,尽情的吸入身体之中。
他身量瘦长,面容清癯,下巴上留着一缕有点儿可笑的山羊胡子,身上是一袭棉袍,用的是普通的染蓝的布面,用的棉花应该是上等松江棉,棉袄看着并不累赘,主人却并不显得冷,腰间只系了一根布带,脚上却是趿的拖鞋,棉袄的胸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染的全是油污。这人在推门的时候抖落了房门上的积雪,积雪大半落在石阶之上,几日的大风雪,使得这座有廊檐的房子也挡不住挥洒而下的大雪,廊下的石阶和抄手游廊的栏杆上全都是雪,房门上也是压了半扇门的雪,这么一推就全落了下来。
这人看了看脚底青砖地面上的落雪,也不在意,只嚷嚷道:“来福,狗日的来福你跑哪儿去了,赶紧把老子的木屐拿来,老子要出去逛逛赏雪去!”
“老爷你一大清早又喝酒啦,这么大脾气。”
这主人的脾气不好,不过小厮的脾气也大,叫喊声里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虽是一路小跑过来,嘴里犹自是嘀嘀咕咕的。
“你小子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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