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正在开裂而黯淡的画布上静静地凝视着他。
莫奕上前一步,凑近观察着……只见在油画的右下角是那个熟悉的圆环状的图案,就如同是署名一般地印在画面的一角,被画布上龟裂的颜料分割成边缘并不平整的几块,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容易将其忽视。
他抬起手指,在那微微凸起的圆形图案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时代久远而稍稍有些干硬的画布在他的触摸下轻轻地震动着,一层浅浅的浮尘被扬起,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飘荡着。
有些粗糙的触感给指腹带来微微的疼痛,莫奕缓缓地收紧眉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个图案——很久之前他就看到了油画上的圆形图案,但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再加上它在其他太多的地方都有出现,无论是请柬上还是衣服上都屡见不鲜,所以在这个一看就是关键线索的油画上面出现也并没有什么稀奇。
它之前并没有太引起莫奕的注意。
但是现在莫奕却发现了什么之前他没有觉察到的奇怪特征……
他伸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个式样华美的戒指,鸽血红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荧光,莫奕将那个指环平平地捏住指尖,然后缓缓地凑近那副油画上边缘轮廓模糊黯淡地椭圆形。
随着二者距离的缩短,那个特征越发明显了起来。
戒指和油画上的圆环的大小完全一模一样,就连油画上由于颜料干涸开裂而导致的轮廓变形都和戒指上微微凸出的宝石边缘对齐。
手电筒的灯光从背后打了下来,将二者的阴影轮廓重叠起来——
严丝合缝。
莫奕将指环贴合在了油画的表面,而就在它们的轮廓完全重合起来的时候,突然,画布上传来一股难以忽视的震动,仿佛有人在油画的背后猛地敲击了一下似的。
画布缓缓地向前凸起。
灰尘和干枯的颜料颗粒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画布上发出了近乎布帛撕裂般的紧绷声。
画布向前凸的程度更加深,仿佛其后关着什么诡异的怪物在左冲右突地向外冲撞,企图挣脱出画布的束缚,凸起的形状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莫奕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将手掌中的手电筒对准画布上变形的部位。
那是一张脸。
一张大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嘶吼着的脸孔,用深深凹陷进去的颜料做成的眼窝空荡荡的凝视着他,线条轮廓模糊的面容将画布撑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将画布上的人像扭曲成了几乎难以辨认的图案。
它拼命地向前冲着,布帛的撕裂声在寂静黑暗的室内显得更加清晰,灰尘和颜料颗粒向下落的更加猛烈,被金丝缠绕着的沉重黑色画框剧烈地敲击着坚硬的墙壁,在房间中发出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哐哐的撞击声。
然后,就在它即将冲破画布冲出来的时候,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重置键。
画布回归了平整,原本扭曲变形的图案也重新回归了之前的模样,那个模糊的肖像在老旧干枯的画布上静静地凝视着莫奕。
莫奕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手电筒,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心内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令手电筒坚硬的金属都微微有些滑不溜手。
耳边是自己略微急促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黑暗的侧厅内仿佛就像是死气沉沉的石棺,散发着腐朽和冰冷的气息。
就在这时,眼前的油画表层突然开始迅速地蔓延起蜘蛛网般的细细丝线,然后在莫奕的眼前迅速地剥落,扑簌簌地掉落在了地面上,刚开始是干涸的颜料,然后就是大块大块的画布,一片接着一片地从黑色木框框起来的区域中飘落下来,无声地融化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莫奕屏住呼吸,冰冷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摇晃着的手电筒的光斑被固定在画框内——
眼前的画布终于完全地剥落了下来。
黑沉木料框起来的画框内露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在镜子里,莫奕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被手中紧紧握着的手电筒照亮,背后是无垠的黑暗与浓重的阴影,在那深深的黑暗当中的,是那无数的隐没在其中的被苍白布料覆盖着的不规则轮廓,将每一丝光亮都吞噬的一干二净。
莫奕缓缓地转动眼珠
——他还看到了,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矗立着一个惨白模糊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