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且都是一些瞒着上头,行买官增税冤案等事的无良之辈,不算冤枉。”
“我的这位皇叔,也可看出来确实用了些心思在这治理家国天下上的。”谢昀往下靠,舒服的摸着木椅把手,叹道:“可惜总也看不清楚局势,亲小人,远贤臣,他上位至今仍然有人不服,不想借杀戮平众口,却也无能摆平各自心中对王位所惑,所以但凡有人顺应他奉承他,他便觉着自己是得人承认的,那些尽忠言的,比如你,曾任谏议官时,上奏弹劾三品大员徇私枉法,那人是他得了国舅举荐任命的,你弹劾那人,这位谨慎骄傲的圣上,便觉得你是有眼无珠,不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国舅栽赃你时,他也乐得其见,不是因为相信你真的犯了法,而是你犯了他的心,你不信他,所以你错。”
“圣上悔否?”沈扶风问着,又猜测:“早知今日这般战战兢兢,他也许会想念当王爷的日子。”
谢昀笑啊:“想要美名在外,想要功绩服人,想要庙堂同心,所以疲累不堪,他不敢狠,又不得不恨,顾此失彼,拿捏失了分寸,才容易叫小人蛊惑,恐惧假想的一个敌人,拼了命的伪装成好人,再去背后杀人。”
“我们能做的,尽可能的替他出去那些蛀虫,叫他两耳清净。”
“错了。”谢昀否定了沈扶风的话,改正道:“不是替他谢贺除的,是替昭熙除,替天下百姓除,叫的也不是他两耳清净,是要这世道明晰。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廷若腐败,苦的只有黎明百姓。”
这回却又换沈扶风笑了,他一副很是看不透的表情,反问道:“殿下志向正是一个君王的志向,您愿世道明晰,百姓安乐,却不肯搏一搏那个高位,倒是一边退,一边做,有时候沈某想不明白,难道那个位子所拥有的权力,不会让你更轻松的实现这些吗?”
“别说是你,就连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
“沈某是寒窗之子,幸得家宅十步外有一间私塾,耳濡目染,我娘说我牙牙学语时,说的第一个字,不是爹娘,而是:国。”他笑了笑,又道:“待我大了些,总算能坐进那个不宽敞的书堂里,欣喜了好久,那是个雨天,年过半百的先生双手背负,第一句教导便是:无国何家?先生说:男儿志四方,是谓匡扶社稷,是谓驻守边疆,力求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沈扶风愿了好些,盼了好些,期许了好些,自己胎弱症难愈,扛不动大刀,拉不动弓箭,不能去浴血奋战,妄图用满腔韬略去献策朝廷,不辜负先生教导,不辜负男儿一遭。
“可能每个先生都如你先生那般说过一番报效国家的话,却不是每一个听过此话的儿郎都铭记于心。各人所求不同,也会有人说,小家不保,何以报大家?”谢昀看他,又说:“也许世上也曾有过无数个沈扶风,他们也怀了满心肺腑的忠良己见欲意固国,奈何不逢良时,不遇明君。”
沈扶风还是想那样问,既然谢昀发了这样的感慨,又到底如何不能克一克心中的惧念,去争一争那个无双宝座,去造良时,做明君,创太平?!
他的惧念是什么,沈扶风不会不知,可正如幼时先生初初教导的那四个字而言,他始终认为无国无家,比起昭熙,比起天下安危,谢昀的恐惧和顾虑,尚是不足而较之。
可始终啊,谢昀只是谢昀,旁人不是他,也不能懂有些东西究竟的含义是什么?就连相知若沈扶风,也不能感同身受。
谢昀自问,他是怕什么?
是怕身处高位不胜寒,或是内忧外患不堪负?还是明枪暗箭不能防?
不是,都不是。
他怕的是往上走的那条路,那条越来越宽也愈发窄小的路上,遍布森森白骨与陈新血迹,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众叛亲离,轮番无情无义。为了权,好人成了坏人,坏人又成了鬼……身不由己者有,利欲熏心者多,无论因何,他们都将变得面目全非。
谢昀惧的是这个,他至情至性,不愿撕毁太多东西,又想保全太多东西,所以同自己疯狂的纠缠,睁眼看着身边的人为了那个位子,抛掉道义,摒弃情分,他便要从中脱身了,期许做一个富贵闲人,做能做的,不涉沼泽,不嗜血腥。
可他忍耐至此,毒酒瘾已三年了,即使知道也未开解,便明示了要做个荒唐的废物,告诉天下人他永也不可能再成为至尊天子,即便这样,那些争的头破血流的人,还是费劲要监视他,构陷他,铲除他。可笑就算是成了赦王,安宁也终究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