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那一万两你就省着吧,我觉得,庞龙不敢做什么的。”
肖紫晨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景缘你别太乐观了。要是你不好意思去衙门送钱,那就不要去好了。”
景缘万料不到肖紫晨是这种想法,当时就想把自己跟舒苏等人的一番作为宣扬出来,算个双喜临门。话都到了喉咙口了,她忽然又想到,之前为了将那四个姘头在最好的时机引到金陵来,已是花了她大半的积蓄,如今有了这一万两,岂不是又能干一次大的?不,一万还不够,起码两万,一定可以给庞龙一个天大的教训。
打定了主意,景缘正了正脸色,认真的道,“姐姐,我觉得,如果真要送钱的话,至少要送两万两才好。你想金陵内城外城加起来好几个衙门呢,那庞龙要是去下面那几位的店里闹事,要打点的地方可就多了,一万两怕是不够呢。”
肖紫晨闻言大吃一惊,她只想到报复她,而忽略了家里的其他兄弟,顿时觉得景缘的话大有道理。事不宜迟,立刻叫二人跟她去了账房,找账房先生提银子。
账房先生姓张,名叫守财。人如其名,是个地道的守财奴。他是老太爷时期就留下来的老人,在家中地位很高。
这位先生花留着一大蓬花白的山羊胡子,这样称他的年纪。穿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衫,这样称他勤俭的风格。头顶挽了个髻,发髻上带一顶头巾,这意思是说,他虽然是个账房,却也是个读书人呢。实际上呢,是个又老又迂腐的老顽固。
见到三人来,他已料到是来取钱的,心里就老大的不开心,这么多年来,他在肖家勤勤恳恳,逢着肖家哪个弟兄太奢侈了,他就要规劝几句勤俭持家的大道理,这才将肖家的产业,保存的这么完好。
谁知到这位大奶奶,哦不,大夫人。有身份有地位家的,才能称奶奶呢。这位大夫人二次上任,竟然在一个多月间就花去了将近一百万的银子,虽然每次取钱,都得到了老夫人的同意,然这么流水一样的花钱,依旧是太大的罪过啊。
“没钱,没钱,今日帐已经结了,三位请回吧。”不及三人有所表示,张守财就抢先下了个逐客令。
景缘第一个不干了,抢上一步,道,“喂,你这老顽固,我们还没要钱呢,你就说没钱,什么意思!”
“哦,原来不是来要钱的?”张守财一下放松不少,笑道,“那是大小姐有了收入要入账吗?恭喜恭喜啊!”说着,就从位子上起来,对景缘做了两个揖。
景缘被他弄的无比尴尬,承认那不可能,否认更不愿意,一对秀眉紧紧锁住,却是难得的骂不出话来。肖紫晨也是哭笑不得,然而钱是不能不要的,于是走到他桌前,缓缓说道,“张先生,请你开二十张一千两的银票给我吧。”
“有老夫人的许可吗?”张守财习惯性的回道。但凡上千两的支出,都必须得到老夫人的同意,这是张守财许多年养成的问话习惯了。
“没有。”肖紫晨淡淡说道。
“没有,那抱歉了,我这里也没有银子。”张守财拱一拱手,脸却看都懒得看肖紫晨一下。
“张先生,请你不要忘了,现在是我持家,两把内库的钥匙,都在我手里呢。”肖紫晨努力让自己在保持着语气的平静的同时,也能让这老顽固知道她如今的身份。
这句话张守财不是第一次听,也不是第一次忽略不计。照例拱了拱手,道,“抱歉的很,钥匙在你那里,银子却在我这里呢。要银票的话,就一定要有老夫人的许可。”
肖紫晨咬了咬唇,忽然掉头就走。她出了账房,正瞧见院子里有几个家丁在搬货,于是远远地喊道,“哎,来个人帮我下忙呢。”
若是两个月前,她这么喊多半没人理,若是一个月前,大约会有一个人有所回应,而且这个人必定是很亲近老姜的人。但今天大大出乎肖紫晨的预料,那里七八个家丁,全部放下了手中的伙计,一路跑了过来,恭敬的拱手,声音响亮的问道,“大夫人,有什么吩咐?”
从来没有这么爽快指使到人的,肖紫晨有一点恍惚,竟有了受宠若惊之感,于是欣慰的舒了口气,说道,“你们帮我把里面那个老顽固抬出来,等我走了,再放他去告状。”
“是,夫人!”家丁们干脆的答了,向账房内鱼贯而入。多数人嘴角都扬了起来,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
很快地,房内传来了张守财气急败坏的喝叫,“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反了天啦,还不赶快放下我,快放下我……”
“老头子,你老实一点吧。哈哈哈哈……”一个家丁拍拍张守财的胸口,手朝屋外一挥,道,“兄弟们,抬出去了。”边上四个家丁,分别执着他的两只手脚,嘿一声就将老头子搞搞的举起,嬉笑着抬出屋来。
路过肖紫晨身边的时候,家丁们停了一下,问肖紫晨把他放那边去。肖紫晨想了想,今天家丁们这么给面子,那不如多使唤一下好了,便说道,“直接抬老夫人屋里让他告状去吧,嗯,再替我向老太太传一声话,说我一会儿去看她。”
“好类!”家丁们应了声好,哄笑着喊了一声号子,抬着兀自在那鬼喊鬼叫的张守财,向老夫人院里去了。
肖紫晨目送着他们出院,进账房开了箱子,取了二万两银票交给老姜,嘱托他务必要让舒苏收下,并答应帮忙云云。景缘在边上等得不耐烦了,张口嚷嚷道,“哎呀,好啦,姐姐你怎么那么婆妈呀,有我陪着,事情准成呢。
肖紫晨白她一眼,斥道,“你说谁婆妈呢。”
景缘回了她一个白眼不算,还把舌头伸出来,连做了几个鬼脸,叫道,“你婆妈,你婆妈,你婆妈!”那副调皮样让肖紫晨看着就想打,然而此刻不是玩闹的时候,她也就只好把这笔帐先记下了,微微笑了一下,双手扶着景缘的肩膀就把她往房外推,一边说道,“好了好了,快些走吧,早去早回。”
送走了老姜跟景缘,肖紫晨独自来到了秋枫院,老夫人的住所。离楼门还有一段距离呢,她就听见张守财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老太爷在家的时候,哪里是现在这副光景,银子哗哗的,只见出,不见入,虽然这些都不是我的银钱,可我跟了老太爷大半辈子,实在不忍心看到家庭如此败落呀……”
说到动情处,老头子呜呜的就哭了起来。只听老夫人懒洋洋的劝道,“哎呀,好啦好啦,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哭个什么呀。最近的这些银钱,都是非花不可的,挡也挡不住哇。”
张守财闻言,哭声一下止住了,之前可怜兮兮的口气一下子掺了许多怨恨进去,道,“那今天呢,她一张口就要二万两,不仅没有得到您的同意,甚至连那么多银钱做什么花用都不肯告诉我,这才掌家几天呢,就如此飞扬跋扈,长此以往,那还了得!像我这种老人,一辈子勤勤恳恳,不敢说功劳,也多少有一点点苦劳,人家对我客气的,还称我一声张先生,她张嘴就唤我的名字,还是个什么才女呢,对老人家如此不尊重。只怕过几天,就不是让人抬着我游园,而是把我从大前门一路打到大后门呢。”
肖紫晨在外头听着,边听边笑。人家说人这个东西,都是越活越小,这句话果然没错。瞧那张守财告状加抹黑,玩得跟七岁孩童一样来劲,编得多么生动。
房内的老太太扑哧一笑,说道,“守财,她还不至于让人对你动手吧。”
“这个难说!”张守财辩驳道,“我听说今天她还抄凳子砸人呢,这哪是斯文人做的事,这简直是……”他本想说个女匪的,忽然想起六姐七姐闹别扭的时候也是动手动脚,这可不好乱说。
“张先生,你要说我是母夜叉,母老虎,就直说吧,我都承认,我不介意的。”肖紫晨觉得再听下去就显得自己猥琐了,于是接了他的话头,让屋里人知道自己来了。
张守财一回头,正瞧见肖紫晨笑嘻嘻的走进来,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更觉得这女人脸皮之厚实在罕见,从前怎么就没发觉?“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他回道,“你可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好好,我是小人。”肖紫晨冲他点了个头,“君子先生,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言毕,她再不管张守财是喜是怒,径自走到老夫人跟前,福了一福,道,“婆婆好!”
“嗯,乖了,来,这边坐。”老夫人一脸慈爱,笑眯眯的指了指她对桌的位子,她身后的丫鬟会意,赶紧左走两步,将椅子拉好,引着肖紫晨坐下,又给她沏了一杯茶。
张守财进屋说了半天话,老夫人都没说让他坐,肖紫晨刚来不仅得了座,还是老太太对面那个,两人只隔了一张小茶桌,两厢一比较,所受的待遇相差太远。张守财面色一下就黑了,嘴里嘟嘟囔囔,不晓得再嘀咕什么。
老太太的这方茶桌,乃是靠墙摆放。左右各坐一人,再多就要座到边上客座上去,那便离得远了。瞧着张守财这副要死不活的委屈模样,老太太心里虽然骂他小气,也不忍心让他一个老头子失了面子,于是招呼了丫鬟,指着小茶桌空着的那面道,来,“给张先生也添个座。”
这么坐法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绝不合规矩礼数,换在往日,张守财这酸老头铁定还要嘀咕一番,这么坐怎样怎样不好,但今天他有意要跟肖紫晨对上,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要能跟老太太一张桌,那就还不算输,于是乐呵呵的坐了,见丫鬟给他沏的茶比肖紫晨的那杯还要满上二分,更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觉得不仅是老夫人,就是她身边的人,也都是向着他的。
如此,火气倒消下了三四分去。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发出啊的一声赞叹。张守财是个极瘦的人,个子也不高,年纪大了,皮肤骨肉都开始萎缩,身子骨更显单薄。肖紫晨瞧他好像一个猴儿精似的窝在椅上,脸上满溢着胜利者的得意,心里一乐,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老头,倒也真容易满足。
老夫人跟她,其实也是报着相似的心态,二人一起看着张守财,等着他又喝了两口茶,兴致似乎已经足了,肖紫晨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脸对着老夫人,说道,“婆婆,今日的二万两,乃是贿赂之用,至于原因有些话长,我慢慢的说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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